官船破开晨雾驶来的时候,江面上的风突然变了向。
原本被床弩射得七零八落的匪船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络腮胡大汉举着半截弯刀的手僵在半空,望着那些插着“江南巡防”旗号的官船,喉结滚了滚,突然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朱祁钰站在船头,手指依旧摩挲着玉带扣上的龙纹。阳光此刻正烈,把官船船头那几个模糊的人影照得有些晃眼,他眯起眼,看见为首那艘官船的甲板上,站着个穿青袍的文官,正隔着水面向这边拱手,动作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
“来的是常州府的巡防营。”周严不知何时已站回他身后,声音压得极低,“指挥使姓王,是去年刚从京营外放的,按理说该认得龙旗。”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他船速太慢了,按路程算,至少该比匪船早到一炷香。”
琪亚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官船,忽然扯了扯披风系带:“草原上的狼群围猎时,有时会故意等猎物筋疲力尽了再露面。”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水面上的水鸟,“这些官船,来得太巧了。”
朱祁钰没接话,只是抬了抬手。周严立刻会意,转身对侍卫打了个手势。原本蓄势待发的床弩缓缓收回暗格,甲板上的侍卫们也放松了握刀的手,只是目光依旧没离开那些还在水里打转的匪船。
官船慢悠悠地靠过来,与主船保持着两丈远的距离。那个穿青袍的王指挥使又拱了拱手,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惶恐:“下官王坤,不知陛下在此,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朱祁钰没看他,目光落在官船的船舷上。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刚撞过硬物,船身两侧的桨叶也歪了两片,看起来不像是“护驾”,反倒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匆忙的追赶。
“王大人来得正好。”朱祁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水浪的力量,“这些水匪胆大包天,竟敢劫皇家船队,就交给你处置了。”
王坤的脸在阳光下白了白,忙不迭地应道:“是是是,下官这就拿下这群贼人,给陛下谢罪!”他说着,转身对身后的兵卒喊,“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可那些兵卒像是脚生了根,你看我我看你,竟没一个人敢先动。匪船上的络腮胡大汉见状,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里满是疯癫:“姓王的!你装什么孙子?咱们说好的二一添作五,现在见了龙旗就想撇清?告诉你,老子要是栽了,你也别想好过!”
王坤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本官乃朝廷命官,岂会与你这等贼人勾结?给我打!往死里打!”
兵卒们这才如梦初醒,举着刀枪往匪船冲。可匪船上的悍匪们像是豁出去了,竟也嗷嗷叫着反扑,两拨人刚一接触,就听得兵刃碰撞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溅起的血珠落在水面上,被阳光照得像碎掉的玛瑙。
苏明漪站在舱门口,下意识地捂住了其其格的眼睛。小姑娘却从指缝里往外看,小身子微微发抖,却咬着牙没出声。阿吉攥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狼牙坠,指节都泛了白——那是她第一次见人流血,却没像往常那样哭,只是把脸埋在其其格肩上,偷偷往外面瞄。
“别怕。”苏明漪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官船的人多,很快就结束了。”她这话是说给孩子们听的,也是说给自己的。刚才匪船冲过来时,她以为自己会吓得腿软,可真到了这时候,心里反倒静了下来,像结了层薄冰的水面,看着乱,底下却稳当。
阿依娜走到她身边,手里的弯刀已经归鞘,却依旧握着刀柄:“王坤在演戏。”她的目光落在官船甲板上,王坤正背对着他们,偷偷给一个兵卒使眼色,“他不想让匪活口落在我们手里。”
苏明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那个兵卒得了暗示,挥刀时故意往匪兵的要害砍,下手又快又狠,转眼就放倒了两个悍匪。而匪船上的络腮胡大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疯了似的扑向那个兵卒,两人扭打在一处,滚到了船舷边,眼看就要一起掉进水里。
“周严。”朱祁钰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严应声:“奴才在。”
“把那个带头的活口留下。”
“是!”周严吹了声长哨,主船上立刻有两个侍卫跳上小艇,像离弦的箭一样划向匪船。他们身法极快,踩着摇晃的船板穿梭在乱战中,手里的短刀只挑对方的手腕、膝盖,看似没下杀手,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拦住兵卒的致命一击。
王坤在官船上看得真切,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朱祁钰的目光扫了过来,那眼神像结了冰的江面,看得他心里一寒,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混乱没持续太久。匪船上的悍匪本就被床弩伤了元气,又被官船的人刻意“围剿”,转眼就只剩下络腮胡大汉还在负隅顽抗。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夹击,没几下就卸了他的胳膊,用铁链把他捆了个结实,像拖死狗一样拖上了小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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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胡大汉还在疯狂地咒骂,骂王坤背信弃义,骂朝廷昏聩无能,骂着骂着,目光突然落在主船的龙旗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兴奋,突然拔高了声音:“姓朱的!你以为抓了老子就完了?告诉你,有人等着看你翻船呢!这江里的水,迟早要染红你的龙袍——”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侍卫用布团塞住了嘴。小艇划回主船,侍卫单膝跪地,把人犯呈了上来。络腮胡大汉被按在甲板上,却还在拼命扭动,眼睛死死瞪着朱祁钰,像是要喷出火来。
朱祁钰没看他,
第656章 周严:这些不知死活的海盗!追上去(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