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手在抖,想捡地上的沙枣干,手指却不听使唤,碰一下滚一下,像极了她小时候学绣花,针总扎不到布里。
“是我,爷爷。”她笑了,透明的泪从眼角滑下来,落在地上,立刻长出朵小小的彼岸花,“我穿了蓝底白花的毡毯,你看。”
苏和爷爷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像是蒙尘的灯被擦了下。他踉跄着往桥中间跑,布衫的下摆扫过彼岸花,花瓣落了他一身,像撒了把碎雪:“丫头,你等等爷爷……爷爷给你带了沙枣干,蜜腌的,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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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常往旁边退了半步,勾魂索悄悄松了半寸。他看见老妇人的魂魄在发抖,每跑一步就淡一分,像被风吹的烟,却还是伸着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黑兄,”白无常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发紧,“判官要是知道我们让阳魂过了桥……”
“知道又如何?”黑无常往苏和爷爷那边瞥了眼,老妇人的手离阿娅的虚影只有半尺了,“上次在河西走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无常没再说话。他看见苏和爷爷终于抓住了阿娅的虚影,虽然只是穿过了半只手,却笑得像个孩子,把掉在地上的沙枣干往虚影手里塞:“丫头你看,爷爷给你腌了一罐子,路上吃……也平那孩子,是不是又硬撑着不吃饭?你替爷爷告诉他,胃疼了要喝姜茶,别总喝凉水……”
阿娅的虚影攥紧沙枣干,甜香从指尖渗进来,暖得像灶膛里的火。她想起爷爷总在灶边放块姜,说“出门在外,姜能驱寒”,上次也平胃疼,就是这姜,爷爷煮了水,逼着他喝了三大碗,说“喝了能打死老虎”。
“爷爷,也平哥哥会照顾好姐姐们的。”她把沙枣干往虚影的口袋里塞,却怎么也塞不住,碎枣粒从指缝漏出来,落在地上,又长出一片彼岸花,“他往靴筒塞了刀,还会给琪亚娜姐姐熬药,阿依娜妹妹的手套破了,他夜里偷偷缝……”
苏和爷爷的头发又白了些,像是被风刮掉了颜色。他往桥对岸望了眼,那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隐约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正往这边走,手里提着盏灯笼,灯笼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狼——是阿娅绣坏的那个护符,被爷爷捡回去,缝在了灯笼上。
“爷爷要走了。”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要融进雾里,“丫头你别怕,过了这桥,就有好日子过了……要是想爷爷了,就看看天上的星星,最亮那颗是爷爷在看你……”
阿娅的虚影想点头,却发现魂体在慢慢变淡。她看见苏和爷爷的手从她的虚影里抽出来,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个小陶罐,塞到她手里——是爷爷泡的药酒,上次被她偷喝的那种,罐口还缠着她编的红绳。
“冷了就抿一口,别多喝,会醉。”老妇人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开败的花,“爷爷去看桃花了,听说关内的桃花,比沙枣花好看……”
话音落时,苏和爷爷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像被雾吞了进去。阿娅手里的陶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酒液渗进土里,长出丛绿油油的草,草叶上挂着颗露珠,映出驿站的样子——也平正背着琪亚娜姐姐往西边走,阿依娜妹妹牵着马,马背上驮着裹着蓝底白花毡毯的包袱,走得很慢,却很稳。
“爷爷看见了。”阿娅对着草叶轻声说,虚影的轮廓越来越淡,“他看见我们在往前走呢。”
黑无常的勾魂索往回拽了拽,这次没那么用力。他看见阿娅的虚影望着那丛草,透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露珠,露珠滚下来,落在地上,变成了颗沙枣,红得发亮。
白无常的哭丧棒往桥那边指了指,雾气里隐约传来孟婆的咳嗽声:“该走了,再晚,孟婆汤该凉了。”
阿娅的虚影最后往草叶上看了眼。露珠里的也平正弯腰给琪亚娜姐姐系鞋带,阿依娜妹妹在往他手里塞沙枣干,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春天。她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日子就像沙枣,看着不起眼,嚼着嚼着就甜了”。
“黑兄,白兄,”她转过身,往桥那边走,步伐比来时稳了些,“走吧。”
勾魂索的铁链子在地上拖出轻响,混着远处孟婆汤的香气,竟不那么刺耳了。阿娅的虚影走过那丛彼岸花时,看见最中间那朵开得格外红,花瓣上沾着颗沙枣干,甜得像被蜜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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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故人驾鹤西去之亲人来过(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