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琪亚娜先开了口,语气带着戒备,“他就是想挑拨离间,姐姐别理他。”
阿依娜却沉默了。她望着窗纸上被风吹得发颤的树影,像看见梦里父亲与东部部族对峙时的模样——那时父亲也说“别理他们”,却在夜里悄悄磨亮了弯刀。“让他进来吧。”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坚定,“他既然提了瓦剌,总有他的目的,听听也无妨。”
琪亚娜还想劝,却被阿依娜的眼神拦住了。那眼神很静,像克鲁伦河初春的冰面,看着平和,底下却藏着暗流。她只好点头:“那我在旁边守着,他要是说胡话,我就把他赶出去。”
徐有贞被带进来时,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囚服,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上,却掩不住眼里的精光。他一进帐就往榻边看,目光在阿依娜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她手里的暖手炉上,忽然笑了:“公主倒是自在,还有闲情用这样的家常物件。”
“徐大人有话不妨直说。”阿依娜没看他,只摩挲着暖手炉上的针脚,“我身子乏,没力气听绕弯子的话。”
徐有贞收了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放在矮几上:“我来是想给公主看样东西。这是从假阿依娜派去鞑靼的使者身上搜出来的,公主或许认得。”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羊皮,上面用朱砂画着个狼头,狼的前爪下踩着个“东”字——那是瓦剌东部部族的旧徽,当年父亲为了拉拢东部,特意让能工巧匠刻的,后来东部叛乱,这徽记就被销毁了,除了部族老人,极少有人见过。
“假阿依娜用这个当信物,”徐有贞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人听见,“她答应鞑靼,只要拿下西部,就让东部部族统领整个瓦剌,每年给鞑靼进贡五千匹战马。”
阿依娜的指尖冰凉。假阿依娜连这等旧物都能弄到,背后必有东部的老臣撑腰,甚至可能……是当年背叛父亲的人。
“徐大人特意来告诉我这些,是想换什么?”她抬眼看向徐有贞,目光像淬了冰,“是想让我向陛下求情,放你出去?”
“公主聪明。”徐有贞毫不掩饰,“但我要的不止这些。”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带着种诡异的热切,“我知道公主想回瓦剌,也知道你缺人手。我在北地有不少旧部,能帮你查假阿依娜的底细,甚至……帮你稳住东部的几个小部落。”
琪亚娜在一旁听得心惊,刚要开口呵斥,却被阿依娜按住了手。
“条件呢?”阿依娜的声音很淡,像在说一件寻常事,“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答应,”徐有贞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等你在瓦剌站稳脚跟,就向陛下上书,说瓦剌内乱需大明调停,恳请陛下派我去当这个调停使。”
原来如此。他是想借瓦剌的乱局脱身,甚至重回权力中心。
阿依娜把羊皮推了回去,指尖在暖手炉上停住了:“东西我看过了,多谢徐大人告知。至于你的条件,我答不了。”
徐有贞的脸色沉了沉:“公主不再考虑考虑?错过了我,你未必能找到比我更了解北地的人。”
“不必了。”阿依娜闭上眼,声音轻得像风,“瓦剌的事,该由瓦剌人自己解决。就像这暖手炉,针脚歪歪扭扭,却是自己人缝的,暖得踏实。外人绣得再精巧,终究隔着层心。”
徐有贞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公主倒是比你父亲通透。也好,话我带到了,信不信由你。”他拿起羊皮,转身就走,走到帐门口时,却又回头,“对了,忘了说,苏和还活着,在鞑靼的战俘营里。听说他总揣着半块玉佩,说要等个戴另一半的人来。”
帐门“啪”地一声合上,带起的风把窗纸上的树影吹得剧烈摇晃。
阿依娜握着暖手炉的手猛地一抖,艾草的清香钻进鼻腔,却压不住眼底的湿意。她低头看着那半块狼头玉佩,忽然想起苏和送她玉佩时的模样——十三岁的少年,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说“这是我阿爸给的,能辟邪”。
“姐姐……”琪亚娜的声音带着哽咽。
阿依娜深吸一口气,把玉佩重新塞进袖袋,指尖触到暖手炉的温度,慢慢定了神。“琪亚娜,”她抬头,眼里的湿意已经散去,只剩下清明,“帮我收拾个小包袱。”
“现在就走?”琪亚娜愣住了。
“嗯,现在就走。”阿依娜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铜漏上的水滴,清晰而坚定,“再晚,怕有人等不及了。”
琪亚娜看着她鬓边的碎发被晨光染成金色,忽然明白了。姐姐不是要回那个充满刀光剑影的瓦剌,是要回那个有父亲的刀、母亲的沙棘、苏和的玉佩的地方。哪怕那里如今风雪正紧,只要她们一步步走回去,总能像小时候那样,把冻僵的手凑到火塘边,等着春天漫过克鲁伦河的河岸。
她转身去收拾包袱,动作比刚才轻快了些。矮几上的银耳羹还冒着热气,铜漏的滴答声里,混着窗外榆树抽芽的轻响,像在数着去往草原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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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琪亚娜: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舒服没![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