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犯。”他想想也是,就点头答应了。
四、菜市场里再惊魂
搬进城里的日子,平淡又安稳。老周跟着儿子在超市帮忙,活儿不重,就是看看货架,收收钱。他性子实诚,见人总是乐呵呵的,附近的街坊都爱跟他搭话。
过了半年,老周的身子骨彻底硬朗了,脸色也红润起来,走路带风,跟没掉渠里前一个样。他闲不住,跟儿子商量,想在菜市场租个摊位,卖自家村里种的菜——他弟弟还在村里种地,能给他供货。
儿子拗不过他,只好在城东的菜市场找了个摊位。老周每天凌晨三点就起床,去批发市场接弟弟从村里送来的菜,然后摆摊、整理、称重、收钱,忙得团团转,却乐在其中。
他的菜新鲜,价钱公道,很快就有了回头客。张大妈就是常客,几乎每天都来买他的菠菜和西红柿。“老周,你这菜水灵!”她一边挑着菜,一边跟老周唠嗑,“多亏了岐大夫,不然你这病……”
老周总是憨厚地笑:“是啊,岐大夫是活菩萨。”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谁也没想到,那“小影子”会再次找上门。
那天是个周末,菜市场里人特别多,挤挤挨挨的。老周正忙着给一个顾客称黄瓜,突然听见身后“哐当”一声——是隔壁卖猪肉的老李和一个买肉的壮汉吵了起来。
那壮汉长得五大三粗,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说话像打雷:“你这秤准不准?少给我缺斤短两!”
老李也是个暴脾气,把刀往案子上一拍:“我老李在这市场干了十年,从不缺斤短两!你少在这胡咧咧!”
“我胡咧咧?”壮汉瞪着眼,伸手就要去掀老李的肉案子。周围的人赶紧拉住,乱糟糟的一片。
老周本来想劝两句,可当他看到那壮汉瞪圆的眼睛、狰狞的脸时,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就像掉进渠里那天一样,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喘不过气。
那壮汉的脸,在他眼里突然变得模糊又吓人,像是从水里冒出来的怪物。老周手里的秤杆子“啪嗒”掉在地上,他捂着胸口,直往后退,眼神又开始发直。
旁边的张大妈看出不对,赶紧扶住他:“老周,你咋了?”
老周没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身子一个劲地抖,像是又掉进了冰冷的渠水里。
那天下午,老周就发起了癔症。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谁叫也不开门。到了晚上,突然“嗷”的一声尖叫,从屋里冲出来,挥舞着胳膊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他眼睛瞪得溜圆,满脸惊恐,像是看见了恶鬼。王婶和儿子赶紧拉住他,可他力气大得吓人,挣扎着要往外跑,嘴里不停地喊:“别杀我!别杀我!”
邻居都被惊动了,趴在门缝上看,议论纷纷。“这不是好了吗?咋又犯了?”“怕是又撞着啥了吧?”
王婶急得直哭,一边死死抱住老周,一边让儿子赶紧去请岐大夫。“快!快去岐仁堂!就说老周又犯病了!”
五、温胆汤里清痰火
岐大夫是被老周的儿子半扶半搀着请来的。那会儿已经是半夜,老周还在屋里闹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胡乱喊着“别追我”“我没看见”。
岐大夫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屋里的空气浑浊,带着股焦躁的热气。他走到老周跟前,老周还在挣扎,眼神狂乱,像是受惊的野兽。
“让我摸摸脉。”岐大夫示意老周的儿子按住他。他的手指刚搭上老周的手腕,就“咦”了一声。
这次的脉,跟上次完全不一样。不再是微弱不堪,而是跳得又急又硬,像根绷紧的弦,手指都能感觉到那股冲劲,“弦强搏指”——后来岐大夫跟王婶解释时,说就像洪水冲堤,看着猛,其实虚得很。
“张嘴我看看舌苔。”岐大夫说。老周的儿子好不容易按住他的头,掰开他的嘴——舌苔黄腻,厚厚的一层,像是涂了层黄泥。
“岐大夫,还是用上次的归脾汤吧?”王婶急忙说,“上次一吃就好……”
岐大夫摇了摇头:“这次不一样了。”
他让老周的儿子把人扶到床上躺好,然后对王婶说:“上次是气虚,心神散了,像家里没了主人,魂无定所。这次是受了新的惊吓,气机乱了,生了痰火,把心神给困住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痰火?”王婶没听懂。
“人受了惊吓,气就往上冲,像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往上冒。气一乱,脾胃就受影响——《脾胃论》里说‘脾主运化,脾胃乱了,水湿就排不出去,积在心里,就成了痰。这痰跟火气搅在一起,就像一锅滚开的粥,把心神给糊住了。心神被这痰火围着,就像人掉进了浓烟里,看不清东西,心里发慌,所以才会又喊又叫,像疯了一样。”
岐大夫指着老周的舌苔:“你看这黄腻苔,就是痰火的记号。脉象弦强,是痰火在里头折腾。这时候再用归脾汤,就像给滚粥加柴,火会更旺,痰会更厚,反而把邪气关在里面,成了病根。”
王婶听得直咋舌:“那……那这次该用啥药?”
“得先把这痰火清出去,让心神透透气。”岐大夫说,“《金匮要略》里说‘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但他这是痰火,得用清的。温胆汤就很合适,能化痰,还能清胆和胃。”
他一边说,一边在带来的处方笺上写:“温胆汤里有半夏、竹茹、枳实、陈皮、茯苓、甘草,半夏能‘主伤寒寒热,心下坚,下气,喉咽肿痛,头眩胸胀,咳逆,肠鸣,止汗(《神农本草经》),竹茹能清痰热,枳实能破气消痰,陈皮理气化痰,茯苓健脾利湿——这些药合在一起,就像给心里的痰火开了个出口,让它们能顺顺当当排出去。”
他又加了几味药:“再加点苏子,降气的,能把往上冲的火气压下去;黄芩、山栀,清热泻火,像泼点凉水,把火浇下去;瓜蒌,能‘润肺燥,降火,治咳嗽,涤痰结(《本草纲目》),让痰能化得更透。”
写好处方,他让老周的儿子赶紧去附近的药店抓药——幸好城里的药店有夜间售药的。药抓回来,王婶赶紧用砂锅熬上。这次的药熬出来是浅褐色的,闻着有点苦,带着股清劲。
岐大夫守在旁边,等药熬好,晾到温乎,让老周的儿子撬开他的嘴,一点点灌下去。
药喝下去不到一个时辰,奇迹就发生了。
老周不闹腾了,不再大喊大叫,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又过了半个时辰,他居然打起了呼噜,睡得很沉,像是累坏了。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王婶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眼圈一红,对着岐大夫连连作揖:“谢谢您……谢谢您……”
岐大夫摆摆手:“让他好好睡,明天醒了就好了。”他又嘱咐王婶,“明天早上给他喝点白粥,别吃油腻的,等他精神缓过来,再用归脾汤慢慢补。”
第二天一早,老周果然醒了。眼神虽然还有点迷糊,但不再狂乱,认出了王婶,还问:“我咋在这儿?”
他对昨晚的事没啥印象,就记得在菜市场看到个凶巴巴的人,心里一慌,后面的事就断片了。只是觉得浑身没劲,像干了一天重活。
王婶给他端来白粥,他慢慢喝了小半碗,又躺下睡着了。这次睡得很安稳,一觉睡到中午。
醒来后,老周彻底清醒了,除了有点倦怠,跟平时没啥两样。那股子狂乱劲全没了,眼神也清亮了。
岐大夫下午又来看了看,摸了脉,脉象平和了不少,舌苔也退了些。“痰火清了,心神安了。”他笑着说,“再用归脾汤补补气血,把根基扎牢,就不会再犯了。”
这次又吃了半个月的归脾汤,老周的身子彻底复原了。不仅能帮着儿子看店,还能每天去菜市场摆摊,只是王婶再也不让他一个人去了,总陪着他,怕他再受惊吓。
六、岐仁堂外话“鬼神”
后来,老周成了岐仁堂的常客——不是看病,是送菜。他总挑最新鲜的蔬菜送到岐大夫那里,说:“岐大夫,您救了我的命,这点菜算啥。”
岐大夫也不推辞,每次都按市价给钱,还总留他喝杯茶,聊几句。
有一次,张大妈也在岐仁堂抓药,正好碰上老周送菜,就凑过来问岐大夫:“岐大夫,您说老周那病,真不是撞邪?可他明明看见小影子了呀。”
岐大夫给她们泡了杯菊花茶,慢悠悠地说:“《黄帝内经》里说‘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喜、怒、悲、忧、恐,这些情绪都是五脏的气在动。恐伤肾,怒伤肝,喜伤心——惊跟恐差不多,最伤的是心神和肝气。”
他指着窗外的树:“树要是被大风吹得太狠,叶子会掉,枝桠会断。人的心肝就像这树,受了大惊吓,气就乱了,神就散了,看起来像‘撞邪,其实是自己的气血乱了套。”
“那为啥会看见小影子?”张大妈追问。
“魂藏在肝里,就像鸟住在窝里。肝气虚了,窝不结实,魂就会往外飘。人在恍惚的时候,就会感觉到自己的魂,像是看见另一个自己。”岐大夫笑了笑,“这不是真有啥鬼神,是自己的魂魄不安分。就像钟摆没挂稳,晃来晃去,看着像有东西在动,其实是钟摆自己不稳。”
老周在旁边听着,连连点头:“可不是嘛,那会儿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丢了魂,现在身子结实了,啥都看不见了。”
“所以说,治病得先辨清楚是啥乱了。”岐大夫总结道,“是气虚了,就补;是痰火了,就清。就像治水,水少了就引水,水多了就开渠,得顺着性子来。中医讲‘辨证施治,就是看清楚症结在哪儿,再对症下药。”
王婶叹了口气:“以前总觉得老周这病邪乎,现在才明白,都是自己吓自己。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神,多半是自己的身子出了岔子。”
岐大夫捋着胡子笑了:“是啊,心定神安,魂归肝,魄归肺,气血顺顺当当,身子骨结实了,啥‘游魂‘鬼神,都近不了身。”
阳光透过岐仁堂的窗棂,照在药柜上,那些贴着标签的药罐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药香混着茶香,在空气里慢慢散开,像一首安静的歌。老周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只要把日子过安稳,把身子骨养结实,那吓人的“游魂”,再也不会找上门了。而岐仁堂里的岐大夫,就像这老城的定海神针,用那些草木根茎,治好了他的惊魂病,也治好了他心里的慌。
喜欢。
第333章 岐仁堂擒“影”记:从菜田到菜市场的惊魂病[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