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了,就是药太苦,比黄连还难喝。”
岐大夫搭脉时,眉头舒展了:“关脉不那么鼓了,整体脉也有力些了。”他提笔改了药方,“附子、龙胆草各减点,加砂仁、豆蔻各五分,帮着脾胃化食,以后就能慢慢停药了。”老李拿起馒头往岐大夫手里塞:“尝尝?新蒸的,就着您这药香,肯定好吃。”
三、上热下寒,引火归元
傍晚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岐仁堂的药香里混进了点脂粉气。写字楼里的小张捂着腮帮子进来了,她二十七八岁,穿着职业装,脸上化着淡妆,可遮不住眼角的倦意,嘴角还起了个燎泡。
“岐大夫,我这牙疼得快疯了。”小张一坐下就吸凉气,“右边的牙像被钻子钻,喝口温水都觉得烫,晚上疼得睡不着,只能坐着哭。可怪的是,我脚底板却冰得像踩在瓷砖上,穿两双袜子都没用。”
岐大夫让她伸手,搭脉时指尖微动:“你这寸脉(寸脉主上焦,心、肺)浮大,跳得还挺急,像要蹦出来;关脉、尺脉(尺脉主下焦,肾)却沉细,摸半天才能感觉到一下,这是上热下寒啊。”
小张愣住了:“上热下寒?我确实总觉得心里烦,像揣了个小火球,想喝冰的,可一喝冰的,肚子就坠得疼。”“这就对了。”岐大夫取过纸笔,画了个简单的人形,“人身上的阳气就像太阳,得东升西落,循环不息。你天天对着电脑加班,晚上还刷手机到半夜,阳气本该往下收的时候,却被你硬提着往上走(上热),下焦的阳气就空了(下寒)。《难经》里说‘上部有脉,下部无脉,其人当吐,不吐者死,虽没那么严重,但道理是一样的:上下不通,阳气乱了套。”
他指着小张泛红的舌尖:“你看舌尖红得像点了朱砂,是心火太旺;可舌根部却淡白,是肾阳不足。上面的火是虚火,就像锅里没水了,光烧锅底,锅边反而烫——你这牙疼、燎泡,都是虚火往上飘的缘故;底下没火,脚自然就凉。”
小张皱着眉:“那该咋办?去火还是补阳?”“得又去火又补阳,还得把上面的火引下来。”岐大夫走到药柜前,先抓了黄连、莲子心,“这俩是清心火的。黄连苦,《神农本草经》说它‘主热气目痛,眦伤泣出,明目,肠澼腹痛下利,妇人阴中肿痛,能把上面的火压一压;莲子心更苦,像个小钩子,专钩心火,让它别往上飘。”
“但光去火不行,底下的阳气还得补。”他又抓了附子、干姜,“还得用这俩药温下焦,就像给锅底添柴,有了火,锅才能慢慢热起来。”小张看着药方,急了:“又用热药又用凉药,这不打架吗?”
“不打架,是分工不同。”岐大夫拿起肉桂,“关键在这肉桂。它性热,却能‘引火归元,就像给虚火搭个梯子,让它顺着往下走,回到肾里。《本草纲目》说肉桂‘治寒痹,风瘖,阴盛失血,泻痢,惊痫,配上附子,能让阳气扎根在下焦,不再往上飘。”
“再加点菟丝子。”他从罐里舀出些黄棕色的小颗粒,“你这熬夜伤了肾精,就像油灯耗了油,菟丝子能补肾精,《神农本草经》说它‘主续绝伤,补不足,益气力,慢慢把‘灯油添上,火才能烧得稳。”
药方写好了:黄连五分,莲子心三分,肉桂一钱,菟丝子三钱,附子二钱,干姜一钱。岐大夫又细细嘱咐:“煎药时,附子先煮一个时辰,干姜、菟丝子后放,煮到剩两碗水时加黄连、莲子心、肉桂,再煮十分钟。喝的时候温着喝,别太烫,免得刺激牙。”
他看着小张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是不是觉得药太苦?《伤寒论》里说‘苦味涌泄为阴,火性炎上,得用苦味的药把它往下引,忍几天就好了。”小张点点头,捏着药方起身:“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喝咖啡了?”“最好别喝。”岐大夫送她到门口,“咖啡提神,其实是把阳气往外逼,喝多了,底下的阳气更虚。”
一周后,小张来送锦旗,旗上绣着“妙手回春”。她脸上的燎泡消了,气色也好了:“牙不疼了,脚也暖了,现在沾枕头就能睡。就是那药太苦,我喝完得含块糖。”岐大夫指着药柜里的甘草:“下次可以加片甘草,能调和苦味,不过良药苦口,苦过之后,才能尝到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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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左右脉异,通阳活血
雨后的清晨带着泥土的腥气,出租车司机老周扶着腰进来了。他六十出头,头发花白,左手不自然地蜷着,左臂比右臂细一圈,走路时左腿拖着,看着很费劲。
“岐大夫,我这左边身子快不是我的了。”老周叹了口气,“左边胳膊抬不起来,穿衣服都得老伴帮忙;左边腿也沉,像灌了铅,踩油门都费劲。右边却没事,你说怪不怪?”
岐大夫让他伸出双手,左手手腕细瘦,皮肤发暗;右手稍显粗壮,气色也强些。他先摸左手脉,沉细如丝,几乎摸不着;再摸右手脉,虽也弱,却稍显有力。“《灵枢·经脉》说‘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墙,经脉通,气血才能走;你左边经脉里的阳气堵了,气血过不去,所以左边身子麻、沉。”
老周想了想:“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我开出租车二十多年,总爱把左胳膊伸出窗外透气,冬天也这样,风一吹就冻得发麻,当时没当回事……”“就是这缘故。”岐大夫点头,“左边属阴,右边属阳,本就容易积寒。你常年让左胳膊受冻,寒邪堵了经脉,阳气过不来,就像水渠冻住了,水过不去,田就旱了。”
他走到药柜前,先抓了细辛:“这药辛温,能通十二经脉,像个开路先锋,能把寒气凿开个口子。《神农本草经》说它‘主咳逆,头痛脑动,百节拘挛,风湿痹痛,死肌,专门通那些堵得厉害的地方。”
“再用附子、干姜温阳气,肉桂引火归元,这是底子。”岐大夫一边抓药一边说,“但光通阳气不行,还得有血跟着走,不然阳气过了,血跟不上,就像有火没柴,烧不长久。”他又抓了当归、鸡血藤,“当归能补血活血,《神农本草经》说它‘主咳逆上气,温疟寒热洗洗在皮肤中,妇人漏下,绝子,诸恶疮疡金疮,能让血活起来;鸡血藤更厉害,能通经络,把血送到最末梢的地方,你这左边胳膊腿,就得靠它把血引过去。”
老周看着药方:“还用不用点别的?我这腿有时候还抽痛。”“加土鳖虫(土别)三分。”岐大夫从瓦罐里倒出几个小虫子干,“这虫子能破瘀通络,像个小钻头,能把顽固的瘀堵钻开,不过量得小,免得伤正气。”
药方定了:附子三钱,干姜二钱,肉桂一钱,细辛五分,当归二钱,鸡血藤三钱,土鳖虫三分,茴香一钱(茴香能温肾,助阳气扎根)。岐大夫又嘱咐:“煎药时,土鳖虫得用纱布包着,免得混在药里难喝;细辛别多放,《本草别说》说它‘若单用末,不可过一钱,多则气闷塞,不通者死,得按规矩来。”
老周喝药半月后,能自己抬左胳膊了,走路也稳了些。他来复诊时,岐大夫改了药方:“细辛、土鳖虫减点,加黄芪三钱,补气行血,以后就能慢慢好利索了。”老周笑了:“等好了,我开出租车拉您兜风!”
五、肺脾失和,培土生金
周末的上午,岐仁堂里满是孩子的哭闹声。张大妈抱着三岁的小孙子进来了,小家伙穿着厚厚的棉袄,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可一咳嗽就小脸发白,痰声呼噜呼噜的。
“岐大夫,您快给看看!”张大妈把孩子往诊桌上放,孩子吓得直哭,“这孩子咳了半个月了,痰白得像泡沫,吃了不少止咳的,一点用没有。白天还好,晚上一躺就咳得厉害,像要把肺咳出来,盖厚被子就出汗,掀了又怕着凉,这可咋整?”
岐大夫让孩子平躺着,轻轻按他的胸口,孩子咳得更厉害了,吐出点白痰。他又摸孩子的脉,小家伙不老实,折腾了半天才摸准:“肺脉(右手寸脉)短而有力,一按就没,像小鼓敲了半下;脾脉(右手关脉)洪大,跳得挺快;肾脉(右手尺脉)沉细,摸不着。”
张大妈急道:“这是啥意思?是不是肺有火?”“不是火,是寒痰堵了肺,脾太虚生了湿,肾里的阳气接不上。”岐大夫拿起个苹果,“孩子就像这苹果,得有阳气暖着才新鲜。他天天吃零食,薯片、果冻没断过,生冷伤了脾胃,脾生不出足够的阳气,就生湿,湿聚成痰,往上堵了肺,所以咳嗽有痰;肾是先天之本,孩子小,肾阳本就弱,脾阳不足,肾也跟着虚,所以晚上咳得厉害——晚上属阴,阳气更虚,痰就堵得更厉害。”
他翻开《脾胃论》:“你看这里说‘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肺主气,气源于脾,脾就像给肺供气的灶台,灶台不行,肺就没劲儿,痰也排不出去。这叫‘培土生金,得先把脾胃补起来,肺才能好。”
岐大夫抓药时,特意选了些小块的:“孩子小,药得温和。黄芪一钱半,补肺气,帮着肺把痰推出去;茯苓一钱,健脾利湿,让脾别再生湿;砂仁、豆蔻各三分,是温性的香料,像给脾胃加个小风箱,帮着化食。”
“再用点附子,但量得小,五分就行。”他捏了点附子末,“孩子肾阳不足,得稍微温一温,就像给小苗浇点温水,不能用热水烫。干姜也用五分,跟附子搭着,暖脾肺。”
“最后加菟丝子、茴香各五分,补肾气,让阳气能扎根。”岐大夫把药包好,“煎药时,附子、干姜先煮半个时辰,再加黄芪、茯苓、菟丝子、茴香,煮到剩小半碗时加砂仁、豆蔻,再煮三分钟。放温了给孩子喝,加点冰糖调调味,别太苦。”
张大妈拿着药要走,岐大夫又叮嘱:“这几天别给孩子吃零食了,熬点小米粥、山药泥,养养脾胃。晚上睡觉别盖太厚,汗多了伤阳气。”
三天后,张大妈抱着孩子又来了,小家伙手里拿着个玩具车,咯咯地笑。“不咳了!”张大妈喜滋滋地说,“喝药第二天,痰就少了,晚上睡得香,就是尿多,尿不湿换了三次。”岐大夫摸孩子的脉,肺脉不那么短了,脾脉也平和些:“尿多是好事,寒痰化成水排出去了,再喝两天巩固巩固,以后可得管着点嘴。”
夜色渐深,岐仁堂的灯还亮着。岐大夫坐在灯下,整理着药方,药柜里的附子、干姜、肉桂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想起师父说的话:“医道无他,唯求阴阳平衡。阳气如日,阴气如月,日月轮转,病自消弭。”
窗外的风停了,星子亮得很,仿佛在说:这世间的病,不过是阳气亏了,寒气盛了,调好了阴阳,日子自然就暖了。岐仁堂的药香,伴着这暖意,飘向了沉沉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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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岐大夫的扶阳治要[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