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语封存
苏晓的牛津鞋踩在实验室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的声响被某种低频嗡鸣吞没。三个月前,量子计算实验室的冷却系统突然报警,维修人员在液氦储罐旁发现了块不该存在的木头——深褐色的纹理间泛着荧光,像被揉碎的星河。此刻那块木头已长成半张圆桌,边缘还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外蔓延,最前端的木纤维像蕨类植物的卷须,轻轻触碰着玻璃培养皿的内壁。
“第92天,样本A7的增殖速度稳定在每24小时3.2厘米。”研发助理小陈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护目镜,“昨晚给它换营养液时,发现裂缝里长出了菌丝。”
苏晓弯腰凑近观察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木戒。这枚用祖父苏承宗时代的老家具边角料做的戒指,戴了五年从未变过形状,而培养舱里的圆桌却在三天前自动修复了研究员刻意划出的刻痕。修复处的木纹像水流般重新编织,最终只留下道浅淡的银线,在紫外线下才会显形。
“把红外热像仪的数据调出来。”她的声音穿过双层玻璃,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屏幕上跳动的色块显示,那张“活桌”的核心温度始终维持在23.7℃,比室温高出0.3度,像是有微弱的生命在搏动。
一、裂缝彼端
发现时空裂缝的那天,苏明宇正对着量子计算机的错误代码抓头发。这位麻省理工毕业的堂兄,总爱在实验室挂幅爱因斯坦手稿复刻件,说“最疯狂的想法往往藏在误差里”。当他带着苏晓冲进实验室时,冷却管道的结霜正以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融化,露出管壁上那个硬币大小的漩涡——漩涡里漂浮着几粒发光的木屑,落地后竟在水泥地上扎根,长成了丛迷你木丛。
“初步判断是量子隧穿效应的副产品。”苏明宇的眼镜片反射着漩涡的蓝光,“这些物质的量子态很不稳定,却能保持宏观形态。”他递过来个密封罐,里面的木条正在缓慢弯曲,试图缠绕住罐内的绿萝,“就像...知道自己该长成什么样子。”
苏晓想起七岁那年在老宅阁楼,撞见祖父用蜂蜡擦拭张明代梨花木椅。老人的指腹蹭过椅腿的裂纹,说:“好木头会记得自己的形状。”当时她不懂,只觉得那裂纹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而此刻罐子里的木条,正用新生的纤维填补着研究员切割出的断面,愈合速度比人类皮肤快十倍。
第一周的实验报告堆满了苏晓的办公桌。檀木书架会根据书籍厚度调整隔板间距,楠木衣柜能释放驱虫的香气,最惊人的是那组乌木沙发——当测试员不小心洒了咖啡在坐垫上,深色的木纹竟像海绵般将液体吸走,三分钟后只留下淡淡的水渍,随后连水渍也消失了。
“市场部估算过,如果能量产这种自我修复家具,全球售后成本能降低63%。”苏明哲的视频电话出现在屏幕上,供应链总监的背景是芬兰的环保板材厂,“但我更关心原材料——这些木头的碳足迹是负数,欧盟碳关税对它们无效。”
苏晓没接话,目光落在报告末尾的伦理评估上。法务部用红笔标注:“活态特征可能引发动物权利相关争议”。她忽然想起在非洲工厂,当地工人给火山岩小屋起的名字:“会呼吸的石头”。那时觉得是诗意的比喻,现在却成了需要写进合规文件的条款。
二、共生之惑
第45天,实验室的培养舱开始出现植物疯长的迹象。原本用来测试耐腐蚀性的苔藓,顺着“活桌”的桌腿爬满了整个舱壁;研究员插在玻璃瓶里的绿萝,根系穿透瓶底,与檀木书架的纤维缠绕在一起,长出了从未见过的菱形叶片。
“它们在交换养分。”生物学家林教授推来显微镜,屏幕上显示着木头细胞与植物根系的连接处,“木质部在模拟植物的导管功能,甚至能合成叶绿素。”老人摘下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困惑,“这违背了物种隔离的基本规律,就像...它们本是一体。”
苏晓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调出苏氏档案馆的老照片。1921年,苏承宗在广州工厂的院子里,亲手种下第一棵香樟树,树下堆着准备销毁的假冒红木家具。照片里的年轻人举着火把,火光映红了他身后的标语:“宁焚千材,不欺一心”。
“给共生系统断电试试。”她突然开口。当培养舱的能源供应中断,那些原本蓬勃生长的连接组织开始收缩,像潮水退去露出沙滩。但半小时后,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木头表面竟泛起微弱的磷光,为植物提供了持续的能量——那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发光现象,能耗仅为普通LED灯的万分之一。
市场部的提案接踵而至。有人建议开发“会结果的餐桌”,在胡桃木桌面上培育可食用浆果;有人想做“随季节变色的地板”,让用户家里永远有秋天的枫红或春天的新绿。最激进的方案来自年轻设计师:“把人类DNA片段植入木材,让家具真正成为‘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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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把这些提案锁进抽屉时,发现里面躺着个小小的木雕。那是她十岁生日时,祖父用废木料给她刻的小木马,马头的鬃毛已经被摸得光滑。此刻这匹不会动的木马,与培养舱里那只会自己调整靠背角度的木椅,在她脑海里形成了诡异的重叠。
三、匠人的温度
转折发生在第78天的暴雨夜。苏晓接到实验室电话时,正和老木匠张师傅核对新一批榫卯结构的尺寸。
第188集:平行世界的碰撞[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