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间久、天气热,那些残损的尸体早已腐烂,流淌着血汁,散发着恶臭,被蝇虫环绕,还能隐约看出滚出的眼球和破碎的头骨。不是一个“惨”字说得清的。
谢迎天曾经拥有无上的地位,群臣百官跪在他的脚下,甚至不敢呼吸。瑨国建国六十年,每一年的历史都有谢家的参与,壮阔的江山,有大半浇灌着谢家人的血汗。
他年过半百,一身伤病,拔擢将领无数,踏遍疆土万里。他见证了上一位帝王的落幕,也扶持着当今皇帝登宝。他自认为是这个朝廷的功臣。
他的长子被匪徒砍断了脑袋,次子落入敌营,被战马践踏成泥,尸骨无存,而三子被朝廷削首,四子坠楼而亡、木柱穿胸而过。和他风雨同舟三十多年的妻子,也被朝廷军闯入刺死。嫁入皇家身为国母的妹妹,一别之后再无音讯,凶多吉少。
茫茫尘世,再无一个亲人!
这难道就是煌煌朝廷赐给一个功臣的荣光?
他当然要反!他要报仇!
对于和京城的初次交战,谢迎天其实并没有过高的期望,毕竟金陵城的城防有多坚固,在京城执掌兵权近三十年的他还是知道的,更不要说还有“白泽公子”赫连绰、“战神”司钺和武家二郎坐镇——此时司钺亲自出京去云南调兵的消息尚未传扬出来,谢迎天还是忌惮的。
他知道赫连绰有多狡猾,知道司钺有多坚毅,知道武平川有多勇猛。掌控着兵部,掌控着瑨国所有的来往军报,纵然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些后生也是存了敬意的。
他不认为自己能像赫连绰一样,在城内空虚、只剩老弱病残的时候,能调动所有力量背水一战,在来势汹汹的两万北狄王牌骑兵——白狼军手上保住孤悬塞外的枯月城;他不认为自己能像司钺一样,用一个半月的时间远征北狄,五次大胜,三次小胜,斩杀北狄王子左那丘,使边境的北狄百姓甚至不敢南下牧马;他不认为自己能像武平川那样,只带了十三个人,便横扫了靖安三十七山、四十八寨,带回匪首头颅一百零七颗。甚至说,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城池里,还有多少应该受人敬畏而尚没有机会扬名立威的后生,谁能说得清呢?
但他必须有所行动。
对于初次攻城,谢迎天想探查一下城内虚实,估算城中兵马数量,最重要的是,他要把他妻儿和部将的头颅带回来。
他不想让那些尸体的残片,再受风雨的无情摧残和外人的指指点点。
攻城!
麒麟门的守将不是别人,正是赫连绰。
赫连绰照旧穿着他那套扣环圆罗铜铠,只是没有戴军盔,露出一张苍白的病容。许久没有穿这套铠甲,竟肥大了许多,只要赫连绰有动作,这铠甲就会因为晃动而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声响。
这副残躯远不是当年挺拔刚硬的军旗,而成了秋风中摇摇欲坠的破灯笼。好在这个“灯笼”没有被完全掐灭灯芯,还能发出光,发出热,让立于他脚下的人们,能在仰望中想象他当年的风采。
俯视着黑压压的叛军和立马于叛军中央痛哭咒骂的谢迎天,赫连绰不合时宜地想:这么多年了,只要有仗要打,冯煌那丫头便必定会提着一杆长枪或一把大刀守在他身边。这一次,倒算得例外了。
唔,他和冯煌相识已经六年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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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鲜克有终[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