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镜面紧贴着涵婓的后背,寒意如同跗骨之蛆,贪婪地汲取着他残存的热量与生机。灵魂撕裂的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钝锯,反复切割着他的识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形的伤口,带来深入骨髓的颤栗。视野被一层粘稠的血色和不断闪烁的、来自镜狱的精神碎片所覆盖,耳边是亿万亡魂尖啸的余音,混杂着帝君兽痛苦压抑的低吼。
“呜…” 帝君兽巨大的头颅拱了拱涵婓垂落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它前爪上那道由灵魂碎片撕裂的伤口,幽光闪烁,边缘如同燃烧的余烬,缓慢地侵蚀着周围完好的鳞甲和血肉,带来持续的、灼烧灵魂的痛楚。这痛楚通过血契的链接,清晰地反馈到涵婓的意识中,与他自己承受的煎熬相互叠加,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碾碎。
镜狱的黑暗并未因镜面的破碎而消散,反而变得更加粘稠、沉重。亿万碎裂的镜片并未消失,它们如同失去了形体的幽灵,悬浮在虚空中,依旧顽固地折射着、扭曲着那些强加于涵婓的“血灵军暴行”影像。每一次光影的晃动,都像是一次无声的精神鞭笞,反复烙印着“凶手”的印记。
必须破开这该死的牢笼!
涵婓挣扎着,试图调动体内狂暴的幽冥血契之力。然而,每一次力量的凝聚,都会引发灵魂深处更剧烈的撕裂感,如同在布满裂纹的琉璃容器中强行灌注沸腾的岩浆。暗红色的血气刚刚在他指尖凝聚,便不受控制地溃散开来,夹杂着丝丝缕缕暗淡的金色和令人心悸的黑气,逸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嗬…嗬…”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强行轰击镜面带来的反噬远超预期,这镜狱大阵不仅囚禁肉身,更在疯狂吞噬着他的神魂力量,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边的痛苦和绝望吞噬时,一点微弱的光,突兀地刺破了粘稠的黑暗。
那光并非来自头顶或远方,而是源自他身下——那片冰冷、光滑、映照着他狼狈倒影的镜面地面。
光点起初只有针尖大小,幽暗,冰冷,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感。但它迅速扩大、蔓延,如同墨水滴入清水,又似冰冷的火焰在地面燃烧。光芒勾勒出一个巨大而繁复的图案——一个由无数扭曲符文和冰冷线条构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阵图!
阵图的核心,就在涵婓身侧不远处。
嗡——!
伴随着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嗡鸣,阵图中心的光芒骤然变得炽亮!冰冷的光焰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却又带来了另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光焰稳定下来,凝聚成一盏灯。
一盏形态诡异、散发着无尽阴寒与不祥气息的古灯。
灯座由森白的、不知名巨兽的骸骨雕琢而成,嶙峋的骨刺狰狞地向上伸展,仿佛要刺破虚空。灯身则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其内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痛苦挣扎的阴影在无声地蠕动、哀嚎。灯芯并非火焰,而是一团不断翻涌、凝聚的幽绿色光团,光团的核心,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紧闭双眼的人形轮廓在沉浮不定。幽绿色的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照亮了周围悬浮的镜片,也照亮了涵婓苍白如纸的脸庞和帝君兽警惕的金瞳。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怨毒、绝望与纯粹恶意的气息,从这盏骨灯中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镜狱本身的阴冷。这气息是如此浓烈,以至于涵婓灵魂的剧痛都仿佛被暂时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与厌恶。
“剜心…灯…” 一个冰冷的名字,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直接在涵婓和帝君兽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破阵之法!
信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涌入涵婓的脑海:此灯乃镜狱核心阵眼所化,亦是脱困的唯一生门。欲破此阵,燃此灯芯。而点燃灯芯的唯一燃料,是活物心脏中蕴含的那一点至纯至烈的生机之血——剜心为引,燃灯破狱!
剜心!
涵婓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冷的规则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残酷的规则,也为了逼迫他做出选择,剜心灯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悬浮的镜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拨动,迅速向两侧分开,让出了灯前的一片区域。
幽绿色的灯光下,两个身影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凭空出现在灯前!
左边一人:一个穿着青冥家核心侍卫制式铠甲的壮汉。他满脸横肉,眼窝深陷,眼神凶戾残暴,即使被无形的力量禁锢,身体依旧在疯狂地扭动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看向涵婓的目光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嗜血的渴望。涵婓认得这张脸——在青冥的书房外,在围剿他残部的战场上,这张脸都曾出现过,手上沾满了忠于他的老兵的鲜血!他是青冥麾下臭名昭着的刽子手之一,血债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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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一人: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他衣衫褴褛,小脸脏污,瘦弱得如同风中的芦苇。他被同样的力量禁锢着,身体却因极致的恐惧而僵直,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如同受惊的小鹿,死死地盯着那盏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骨灯,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似乎想哭喊,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微弱而断续的呜咽。他的眼神纯净而茫然,显然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地狱般的地方。
一左一右。
一仇敌,一稚子。
一当剐,一当护。
冰冷的规则之力如同锁链,缠绕住涵婓的思维,将残酷的选择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
**剜仇敌之心,燃灯破阵,可得生路,然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剜无辜者之心,燃灯破阵,可诛仇寇,然…永坠无间,背负血孽。**
剜心灯幽绿色的光焰无声地跳跃着,映照着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也映照着涵婓眼中剧烈翻腾的血契金纹。那孩童惊恐无助的呜咽,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穿着他因愤怒和仇恨而筑起的高墙。而仇敌那凶戾的目光和无声的咆哮,则如同滚油,浇灌着他心中复仇的烈焰。
杀!
杀了他!
剜出他的心脏!用这刽子手的血点燃生路!这本就是他应得的报偿!
涵婓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指尖萦绕起狂暴的、撕裂空间的暗红血芒!目标直指那凶戾的仇敌!力量凝聚带来的灵魂撕裂感被滔天的杀意暂时压制!帝君兽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杀意,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威慑的咆哮,金红色的竖瞳死死锁定了那挣扎的青冥爪牙!
就在那毁灭性的爪影即将撕裂空气,抓向仇敌胸膛的刹那——
“哥哥…救我…”
一个微弱、稚嫩、带着无尽绝望与依恋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涵婓狂暴的杀意,清晰地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涵钰!
这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涵婓混乱的识海!矿洞人蛹中那嵌入徽记的乳白石块…那若隐若现的幼小轮廓…洛红衣冰冷缝合的画面…与眼前孩童那惊恐无助、泪水涟涟
第107章 剜心灯[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