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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活着〔1〕[2/2页]

被侮辱与被压迫的 鸟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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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大门容易,
      再想进大门难。
      思维简单的我只知道,我们这座城市失业下岗的工人最多。
      但我却不知道住院治病的人也一样多,且和我一样患有重病。
      我很纳闷儿,咋有这么多人染上这种怪病。我人坏,没有口德,一生中干了不少缺德的事,偷看红心的小屁股,写“反动标语”,扒眼偷窥,猥亵妇女,睡师傅的媳妇,用人家大姑娘身子,丧尽天良,理应得到报应。只是我想不通,天底下的人都同我一样坏吗?
      然而,不管坏人还是好人,患病死亡是他们最后的共同之路。
      人一旦得了病,只有去医院一个地方。于是,医院成了香饽饽。我傻子一个,既不认识哪个院长、也不熟悉什么科主任,只有等着排号入院。排号还是一件小事,早一天晚一天总能排上,要是没钱就不行了,这是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我现偷现抢也没那个体格。
      自从我买断工龄下岗后,连一天养老保险金也没缴纳,就别提每月医疗保险费。不是我不想交,我挣的那点钱仅够填饱肚子。高粱红也不挣钱,应了我娘那句话,没户口,又没有工作,唯一给苟一仁卖化妆品时,算是弄了几个钱,也是我戴着一顶绿帽子换来的。
      如今没了企业管我,更没了组织罩着,好歹我还有几个穷亲戚。
      这天晚上,又和我小时候“犯事”时情形一样,大姐、二姐、大哥三家人如约而至。虽然佑护我的老娘不在人世,杳无音信的二哥也不能赶到现场,但这丝毫不妨碍家人对我的特殊关心和照顾,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将是我有生以来参加的最后一次家庭会议。
      这是一次特殊会议,毕竟生死有别,大家顾忌我的感受,背着我曲曲。
      我说:“你们随便说,我是个傻子,听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
      尽管如此,大家首先谈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题,关于这事告诉不告诉清明。
      但我不想让清明分心,立刻一锤定音:“要是告诉清明我就不做这个手术。”
      当然,下一个问题才是实质,事关手术费的分担,大家不由沉默起来。
      我心里很清楚,我们一家都是安分守己的人。这年月,老实人大多是穷人。穷人家积攒的一点钱财,大多靠口挪肚攒,不容易,割谁身上的肉谁都疼。一时间,我心乱如麻,感觉很狼狈、很丢脸,五十多岁的人,还麻烦比我岁数更大的人,来为这个大傻子操心。
      稍后,大姐夫先开口说话。他还是那个老样子,讲话面面俱到、不厌其烦,一条一条的罗列各项必须的花销。比如,手术、医药费多少钱,手术医生和麻醉师的红包多少钱,家里人吃饭和护理的费用需要多少钱。待他一项一项计算下来,至少需要五、六万块。
      不算不知道,
      一算吓一跳。
      这不是要我小命吗?!
      我立刻大叫:“不治啦!”
      大姐夫劝慰我说:“我们不是不拿钱,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
      我失落极了,悲观地说:“治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末了闹得人财两空!”
      也许我这句话太沉重,大家相视一眼,都不吱声。急性子的二姐,她捅一下二姐夫,让他表个态。现在咱家就属二姐夫最牛逼,因为人家是事业单位职工,每个月退休金就两千多块,赶上大姐夫的好几倍。人一旦有了钱,腰杆子便硬了起来,说话也是底气十足。
      只听他说:“我看这样吧,医药费我家出一半,剩下的各家均摊吧。”
      一座大山爬过一半,相当于拨开乌云见太阳,大姐马上接话说:“就照小王说的办,剩下的我和福柱两家各出一半,至于那些零碎花销的钱就由憨弟俩口子再想想办法吧。”
      大姐夫拍板说:“就这么定了,再差个千八百的我和你大姐给解决。”
      感激涕零的高粱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起来,如果不是大嫂扶她一把,她当即就跪在地上,哽咽说:“这些钱我一定会还的,我这辈子还不上,将来就叫清明她来还。”

三十一 活着〔1〕[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