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啊，”竹下桐目光悠长，“他在役时期，以他的性格，定然满心思想的都是怎么去赢，不过迟早会退役的，那个时候，毕竟还是国家队队员，工作肯定不会少的。”
“运动员的巅峰期只有那几年，排球运动员，大多过了三十也就基本都退役了，现在排球又不是热门运动，广告收益又不多，木兔前辈伤病又不少。”南清雪满是忧虑的样子。
竹下桐却似乎被逗乐一样，“你多想了，他既然已经到国家队了，收入并不会少，最起码比还没选入国家队的球员收入高，光太郎人气还不错，虽说牛若和佐久早才是王牌，但是那两个，一个性格太直，一个孤僻，影山也是呆且耿直，光太郎那么跳脱的性格，成年之后又成熟了不少，不需要队友哄着了，现在就是队内很重要的角色了，要知道，气氛也很重要。”
“我倒不担心这个，木兔前辈一向可靠，只是真的不放心他的伤。”
“光太郎自己想干这些，就让他去吧，我能说一句小心伤病，他又真的能听我的劝告，不去每天加练吗？高中时刻都是训练一刻不放松的人，现在是职业球员，又怎么会放松，何况，他现在在国家队，身边都是那一群疯子，他怎么会认输？”
“那也应该劝一句，伤病过多，职业生涯又怎么会长久？”
“这句话，南，你该替我去说，他固执，你又不是不知道。”竹下桐微微叹了口气，表情落寞，“一心一意想要做到最好，可是这样，全身都是伤，我看着片子，各种骨折，怎么会不心疼啊！”
南清雪微微摇摇头，叹了口气，“如果有机会，我会劝劝木兔前辈的，不过你也不要报什么期望。”
“对了，你的答辩怎么样？”竹下桐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南清雪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连忙问道。
“顺利通过，估计马上就要毕业了。”
“那你接下来是继续读博士还是就职？”
南清雪微微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竹下，我要去美国读博士了。”
竹下桐动作僵了一下，然后叉了一块面前的点心，“是吗？恭喜。”
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两人都是沉默，南清雪依旧小口啜着杯中的咖啡，竹下桐等到点心入肚，沉默了一会之后说道，“是常青藤吗？”
“在康奈尔。”
“也好，不用回来面对这么憋屈的年功序列制，以你的能力，不该被这些禁锢。”竹下桐笑了笑，“以后光太郎去美国打比赛的话，去看看吧。”
南清雪点点头。
“只是可惜了，要是你还能上场打球，该多好啊。”竹下桐感叹，南清雪只是微微低了低眼，膝盖的伤病早都让她没办法进行剧烈运动了，偶尔在实验室站一天，膝盖疼到几乎没办法走路了，还好实验室里面都配有凳子，虽然不能在做实验的时候坐，不过等的时候还可以坐着。
“没什么，很多年不打了，早都生疏了，现在这么忙，又很难找到伴。”
“那么，南，你和赤苇怎么办？”
“之后会和他谈的。”
“也是你提早定好的计划？”
“算是吧。”
“南，不是我说你，真的有必要，为了你的学业，牺牲掉这一段感情吗？”竹下桐顿了顿，“你是打算读完博士不会回来了吧，否则也不会什么都没说，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你们还要为此分开吗？”
“大概是，我想要追求的，爱情在学业事业之后。”南清雪也停了一下，“大概，真的该结束了。”
“真的不会后悔吗？”
“会啊，但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南清雪笑了笑，看到对面的竹下桐沉默不语，也便笑着摇摇头，“我们关系走到今天，要不然是走进婚姻，要不然是就此分开，然而，或许是我还太过幼稚，我并不觉得我应该留下。”
“你们并非不合适。”
“但是，我真的累了，或者说是厌倦了，很奇怪吧，我们没有不和，没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被磨去耐心，但是，这个时候，就这样吧，到此结束吧，不需要再有后来了。”
“南，你真的没事吗？”竹下桐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南清雪笑着摇摇头。
趁着有空，南清雪回了一趟中国。
拿了病历本，听着医生照旧说着注意休息，不要过于劳累的话，南清雪点点头，记好医嘱，然后去拿药。
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和南明一通过电话，南清雪马上要赶赴下一个饭局。
热腾腾的涮牛肉入肚，南清雪被辣椒呛出了眼泪，杜若连忙拿来了果汁，却看见南清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铜锅旁热气升腾，几乎看不见对面的人，杜若在一旁捞着土豆片，南清雪半撑着下巴，只觉得近日来的郁气一点点消失，心情难得好了一点。
周围嘈杂，南清雪却难得放空自己发呆，直至对面薛平予笑着说道，“小师妹，不吃的话，就真的没了！”南清雪才点点头，吃了起来。
都已接近毕业季，大多数人也都到了毕业论文的最后阶段，除了薛平予，其他人都选择了就业。最后选择了学术道路的不是杨明庶而是薛平予，与初中时大家的猜想不同，现在看来也不算多意外。同样选择读博的还有南清雪，不过薛平予还是敏感觉察到南清雪兴致不高，不像中考或者高考后出成绩以及录取结果时那么兴奋。
送南清雪的时候，薛平予想了想，还是问了问，“最近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南清雪笑着摇摇头，然后看看薛平予，“不过最近的确有点累。”
“要去美国读博了吗？换个环境也不错。”
“是啊，算是找了一个还不错的导师。”
“那你和你的男朋友怎么办？”
“大概会分手吧。”
“你们不是不合适。”
“但我不愿意等了，也不愿意让他等了，等来等去的感情，无非就是消磨。”
“在我看来，为此分手，真的不值得，”薛平予转身看着南清雪，“想要分手，无非是不爱了，或者说没有以前爱了，但是，以你的性格，日后会不会爱上别人真的不好说，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早就知道在一段长时间的感情中，只有爱情是不够的，为了所谓的一时爽快放弃了自己爱的人，往后余生可能根本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那也没必要，彼此之间再等很多年。”
“你是日后不打算待在日本了吗？”
“或许是吧。”
“也许我会劝别人尽量不谈异地恋，但是，你们俩的情况不同，高中时候你担心的距离问题，这么多年依旧困扰着你，不过在你男朋友那里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爱情从来不是你生活的重心，这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但是啊，有了一个这样爱你的人，真的应该珍惜。有些人一辈子也找不到真爱，有些人找到了却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后来只能凑活，有些人错过一辈子都没有了，小师妹，这段感情中，你比你的男朋友更加没有安全感，这一点，我不觉得你男朋友那里做得不好，但我也不觉得你哪里错了，这一点要你们俩慢慢成长。”
“至今单身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南清雪笑嘻嘻抬头，却意外看见薛平予的目光格外认真，立马乖乖低下了头。
“我说你就听！”赏了南清雪一个爆炒栗子，薛平予却是依旧絮叨着，“前几天看书，一段亲密关系中，是要两个人共同努力共同进步的，沟通很重要，你得让人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未必不担心你，但是可能认为这样的方式是最适合解决这个问题的，理解，尊重，沟通，无一不重要。”
“嗯嗯。”南清雪敷衍地点点头。
“好好听，”拍了拍南清雪的肩膀，薛平予笑了笑，“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感情总是曲折的，你和你男朋友这种互相尊重，不会过分黏腻的感情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吗？你又能否真的接受一份整天要黏在一起的状态，你又能否做到不去控制别人或者不让别人控制自己？我不希望你们的这一场恋情无疾而终，算作我的私心，不过即使真的无疾而终，那也是你要面对的问题。”
“别这么无情嘛！”
“反正自始至终，你更爱自己，也希望你能做出你自己真正想要的决定。”
南清雪默默点了点头。
“既然你说到了分手这事，在我看来反而是另一点，你去思考了的，是一个长远规划，是考虑到了死的结局，但是，你对迈出第一步能否实现你的目的，实在太过于没有信心，所以反而会直接用分手来解决这些问题。但是啊，照我说，还是边走边看吧，你若是不爱他，回他邮件的时候，目光不会那么温柔的。”
“啊，看起来对于观察女生的眼神很有经验啊！”
“因为你在我们面前不会藏着情绪啊。”
听到薛平予的话，南清雪微微愣了愣，然后微笑起来，“是啊！”
口是心非。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但是谁都没有说出来，目光碰触的一刹那，却也明白了对方明白此事，薛平予笑笑，南清雪摸摸鼻子，然后开口，“最近的确心情不太好，不过应该没关系。”
“那就好，有什么事就联系我们，还有，注意身体，不要过度用膝盖。”
“是！”南清雪笑嘻嘻回复，然后看见火车站就在身后。
“回老家多休息休息，去日本之前要是还有时间就过来看看我们，没时间就算了。”薛平予将手中一直帮忙拖着的行李箱递给南清雪，一个拥抱过后，将南清雪半推进了检票口，然后招招手，等到南清雪进到候车厅，才默默离开。那张意外看到的病历单，薛平予去搜了搜几个不太眼熟的名词，然后心就像沉入了冰窖。也就是那时，才突然明白了些许徐帆和徐遥的感受，或许，这份伤痛，真的要让她就此告别排球。
南清雪所面对的挣扎，或许比自己意料的还要多，下意识觉得赤苇京治值得更好的陪伴，所以宁愿狠心分手也不愿再经受一段异地恋，告别陪伴多年的排球，不能再站上球场，失落可想而知。
薛平予的确羡慕南清雪，羡慕她真的被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但是却也深知，她尽量掩藏着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却在某种意义上使自己承担更多，挣扎更多，不过，说到底，等到以后只为了生活下去而劳碌，或许也就没心思挣扎这些了。
南清雪回家和南豫宁探讨了许久，才做出了更加认真的决定。
晚上吃完饭，南清雪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背靠着阳台门，开始打电话。
“怎么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南清雪微微笑了笑，目光柔和了许多，“今天回家了。”
“阿姨怎么样？”
“还是那样，最近的工作轻松了一点。”
“这样啊，你呢，不是说要和同学聚会吗？”
“昨天已经聚过会了，有几个同学现在也在忙着准备最后的毕业论文，也忙着找工作。”
“那你呢？”
南清雪后背慢慢绷直，“我吗？我打算读博。”
“前几天见竹下了，她的脸色不算好。”
“这样吗？”南清雪突然笑了笑，“她心里纠结，不过我的确有事情和你说。”
“听你的语气，是打算放弃那个想法了？”手机里传来赤苇京治略带笑意的声音，南清雪也看着夜空，笑了笑。
“怎么猜到的？”
“语气啊！”
“好了，那就听听我的想法，”南清雪收起笑容，“我肯定是要读博士的，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不想分手了。如果未来因为异地，你想分手，我也没话说。”
“不想分手了就别提以后分手的事情，别总说得我们总要分手一样。”
“如果真有那一天呢？”
“我从没想过有那一天。”
南清雪靠着阳台的门，慢慢蹲下去，“京治，可是我总害怕，万一有一天真的分手了，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也能照顾好自己，可是，我只觉得你会陪我过完这一辈子。”
“那就慢慢过啊，慢慢走，一点一点走过去，能迈过的坎就迈，迈不过的坎就不迈，这一辈子，边走边看吧，总不能因为此事裹足不前吧，你在学业上向来敢拼，但是在咱们俩这件事上，忧虑太多了吧。”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还是，你对我没信心。？”
“你知道的，我对谁，不管你我，都没信心。”
“那你总该对我们的理智，有信心吧，人心易变，你也不相信我的承诺，当然，你自己都不敢给出承诺，那就慢慢走吧，如果真的走不下去，那就分开。不过，你父母都这样几十年走下来了，也没必要如此忧虑。”
“是啊，人生易变，所以才忧心忡忡。”
“人生易变，那就过好当下，没必要非要分手来自己给自己制造波折，请南小姐调整好心情，回来之后好好和我道歉。”
“不要啊！”
“那就回来之后把后续事情处理好，正好我有一个小假期，回来之后我们去北海道吧！”
“你把票已经订好了？”
“安排好了，就等你回来，然后去北海道，不过，说实话，其实你不必觉得我值得更好的伴侣，因为你就是最好的。”
“为什么会这么说啊？”
“因为你会想提分手不是别的原因了，八九不离十，但是，为什么不想想，还有几个人，能比你更好？”
“但是，京治，你在我心中，值得最好的啊！”
电话另一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南清雪也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听见赤苇京治说，“但是，真的很爱你，也不想失去你。”
“我也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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