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牛生微微摇头,“郑公子此言差矣,曲通人意。君子七不弹。闻丧,为乐,事冗,郑公子以得其三。接下这一曲,某愿独奏。”
牛生洗手焚香,端坐在琴座之前。他面前的琴,是把再普通不过素琴。
“我听说令妹遇难之前,久听海哭之声。某幼时居于海边,以一曲赠与郑公子。”
琴音乍起,形似海浪。潮音阵阵,变化万千,或急或缓,时清时浊。忽而苍苍然巍然大气,忽而渺渺兮魔音万千。
在广阔无垠的大海面前,人渺小而孱弱。海面风平浪静之时,水天一色,美不胜收。
一种静谧而虚幻的美丽,最终如同泡沫一般消散,随着牛生的手而停下。
郑瑾邝愣怔许久,回过神来,面颊微湿。他看着牛生,那双灰色的眼睛似乎泛着柔和的光芒。“很美。”
“郑公子是知音。”
郑瑾邝笑了笑,去席上请周曦下场。
昭和走近牛生,绕着他半圈,突然道,“你看不见。”
牛生笑道,“我自出生起,便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昭和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便抽身离去,被牛生叫住,“胡言少侠,这把流水琴可否赠与我。”
“琴的主人不是我,你问错人了。”昭和心中奇怪,回头见牛生嘴角含笑,温文可亲。她拇指微动,歪头安静地看着。
“胡言少侠,他日重逢,某愿以一曲安乐相待。”
少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应道,“可。”转身果断离去。原地的中年男子神情越发温柔,看不见世界的眸子朝着昭和离去的方向凝望许久。
“爹,我们要去哪里?”
西北边远小城中,风沙遍地。身穿黑袍黑甲的雄壮男子胳肢窝里露出一个黄黄的小脑袋,那是一个小姑娘,脸上晒得发红,头发稀疏,长得像男孩子一样的小姑娘。
男子蒲扇般一样的大手把小脑袋塞进自己的袍子里,“别动。老爹带你去听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爹,你骗人,你知道打大鼓和小号。”
男子黑脸一红,红脸又黑了,“说什么呢!你爹我是大老粗,还不兴你叔叔会几首啊。”
“爹,你骗人,叔叔们我都认识,都是跟爹一样的。只知道拿剑和大锤的。”小姑娘说的振振有词,却突然被大汉从袍子里拽出来。
“喊人,这是你寤生叔叔。”
小女孩睁开眼,面前是一双修长洁白的手,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手。那手从父亲手中接过她,头顶上传来男子温柔的声音,“翎月?真是个漂亮的小丫头。”
从来都是别人叫她野丫头,假小子的,这样温柔地夸她好看,真是太新鲜了。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一双灰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小女孩惊讶地喊了一声,她回头看父亲。
坚毅刚强的父亲,朝她笑着,充满慈爱与鼓励。眨眼却浑身浴血,冲她大喊。
“快走!”
“爹?”昭和猛然惊起,她浑身湿透,头发滚得乱七八糟,一缕一缕地黏在她脸上。姑娘剧烈地喘息着,动作粗暴地摘下面具,扯开领口,一条狰狞的伤疤由左边锁骨延伸到右边锁骨下方。
她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草草喝下之后,才觉得呼吸稍微顺畅一些。
十五年来,父亲在她记忆中的形象已经模糊不清。她更熟悉凌云阁中,左侧第三张,仅仅次于护国公聂数和镇国公姬扶的第三位国公,安国公呼延平。
画像上的男子黑发剑眉,凤目炯炯,五官深刻而俊美。不同于聂数的邪肆风流,姬扶的清冷绝色。她的祖父,正气凛然,透纸而出。
昭和坐在桌边无声地笑,那个胡子拉碴,若是母亲不在,半个月都不洗澡的邋遢男人,和凌云阁的祖父相差甚多。
她笑了一会,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水。
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昭和没有回头,垂着乱糟糟的脑袋。
“阿言?”
“我早上梦见我父亲了。”昭和低声道,“我现在忘的一干二净。我只记得,我早上梦见过他,甚至,连他穿什么衣服,我都记不清楚。”
“阿言?”那声音显然急促了些。
“这几日多谢款待,是时候告辞了。”
郑瑾邝尚未反应过来,身手极高的公主弯腰捡起刚刚丢在地上的面具,戴上后朝他看了一眼。乱遭的乌发中眼睛亮的吓人。
“阿言,等”话音未落,房中只剩他一人。郑瑾邝愣神之际,听得远处有人打了一声呼哨,便有马蹄声音响起。
花落谁家[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