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往后拖。
男人毫无防备,他仰面摔下去,慰之跟他摔作一团,背部撞到水泥地。
两个跟班见状扔掉油漆桶,慌忙过去扳他的手,但慰之锢的死紧,青筋暴出来,怎么扳也扳不开。眼看男人呼吸不太上来,脸色渐渐青紫,一个黄头发的从兜里抽出把匕首,朝慰之手臂扎过去。
手起刀落,但比他刀子更快的,是重重扇来的一本杂志。
他手腕吃痛,刀脱手掉到角落,随后是一阵密集的击打落在背上,他下意识抱头往一旁躲。
乔满冲出来的太急,只拿了只电蚊拍,她手势别扭,但来势汹汹。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徐茉玲,也没见过她!”
就在刚才,这三个字反复从几个流氓嘴里蹦出来,乔满知道,那是他们来的目的。
这时另一橙红头发的跟班想靠近,也被乔满眼疾手快的一棍子横开了。
“操!”那人吐口吐沫,挽袖子露出青龙白虎的纹身,指住乔满的棍子,“给我!”他恶声恶气,“给我听到没!”
他刚踏出一步,慰之腾出左手,蓦地握住他脚踝,猛然一拽,听见两声闷哼,他栽倒在高个男人胸口,正压到肋骨位置。
慰之借力从男人身下滑出,他跳起身来挡到乔满前头,护住她退到大门处。
“不准进来,都不准!”
他厉声说,透出股狠劲。
黄毛被吓了一吓,碍于面子,他呛回去,“你唬谁呢?”
地上两个人爬起来,高个男人大口地咳喘着,脖颈冒出淡淡淤痕。黄毛拾起匕首,嘴上逞能,“哥,让我去教训这小子,看我弄不死他。”
男人没表态,只是拦住黄毛,他扬起头来,深深看了一眼乔慰之。
乔满似乎烧的又厉害了些,头昏眼花,否则她怎么会在那一眼里,看到了些意味深长。
男人刚要说话,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几个穿警服的男人走上来。
听民警们说,是对门邻居报的警,因为是早高峰,来的路上稍微耽搁了些时间。
乔满瞥见,隔壁的防盗门没关严,见她望过来,门啪嗒一关,几绺黑发擦过门边,紧接咔咔两声落锁,十分一气呵成。她这才想起,她忘了报警。
那几人是拘留所的常客,吊儿郎当地并不拿警察的问询当回事。
一个民警走来,他认出乔满,有些惊讶,“是你呀。”
乔满轻轻点头,“陈警官。”
或许是印象太深刻,尽管很多年过去,乔满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但陈浔还记得她。
她曾经因为宠物狗走失独自来报案,她当时才刚读初中,在派出所哭得直打嗝,她会拉住陈浔不放,喊他,“警察叔叔,你帮我找狗吧,你帮帮我。”
有段时间乔满每天放学就往派出所跑,往接待室一坐,等到所有作业写完才离开,闹得陈浔挺怕见着她,怕她沉甸甸的期待,怕她最终会明白,世事多无奈,遗憾是必然的,警察叔叔也没法帮她。
谁也没办法。
从某天起乔满不再过来,陈浔听说,她父母正式离婚了,家里乱成一锅粥。
再见她是一年后,乔满又来报案,说是在五金市场外看到一伙偷狗贼。她言辞清晰,语态淡然,也不称他警察叔叔,改口为陈警官。
她用一年时间,把浑身的天真稚嫩都磨光了。
后来陈浔带人抓捕了这个团伙,解救出一批没来得及处理的狗,而这些后续,乔满没有过问,也再没有向陈浔提起过小黑。
她的洞彻开明里,糅杂了对整个世界的失望透顶。
“你之前不住这,搬家了?”
乔满轻描淡写道,“原来房子还在,但我现在跟外公住。”
陈浔言归正传,“你们家得罪谁了?”他朝旁一指,“他们几个是老油条了,因为打架斗殴,扰乱治安,一年能被拘进去几十次,一直做帮人收账讨债的营生,背后肯定有雇主。”
乔满摇头,“他们说,要找个姓徐的女人,但我家没这人,也没听说过。”她一顿,“不好意思,我想打个电话。”
慰之陪她进屋,她给白老打去电话,当她说到徐茉玲,白老明显一怔,半天没缓过神。
隐约有些陈年的旧画面咻地穿过脑海,乔满像是捉住一些头绪,但又模糊不清。
忽然,她额间贴上一抹粗糙凉意。
“很烫。”慰之手掌贴上她,皱眉,“别想了,你在发烧,你要休息。”
乔满泄气般吐出口气,“算了,给我拿本语文教材来。”
然后,两人并排坐在门槛上,乔满裹着厚重外套,指挥慰之帮她找‘长太息以掩涕兮的后一句。她偶尔听见橙红头发的混混冲民警嚷,“我们才是受害者,您瞧瞧,把我手臂这儿给摔的,都破皮了。还有我大哥,看他脖子勒的。”
民警训他,“你们这叫什么,叫私闯民居!还不准别人正当防卫了?”
红毛嬉皮塌脸,他跟警察打交道惯了,总能拿话狡辩。
“我们就装个样子,吓吓他们的……”
他嗓门大,几层楼道都能听见,也盖住了一连串急锐的踩踏声。
等到声响近了,楼梯拐角有人影印在墙上,陈浔往下看,那人已经冲进刺鼻的油漆味里,踩着八公分细高跟的鞋,她如履平地,扬袖给了红毛一巴掌,红丹丹的指甲把他脸划破了皮。
“你是什么人,敢欺负我女儿?”
乔满呆了一呆,十二分认真地揉了两遍眼睛,她一时没能消化,无论是白瓷站在那儿,趾高气扬地发着火,还是她那后半句——敢欺负我女儿。
若不是陈浔拦着,红毛早把拳头挥到白瓷脸上,相较他的虚张声势,白瓷要淡定许多,她一步没后退,“你们这种流氓瘪三我见多了,是不是以为这家老的老,小的小,所以好欺负啊?”她自带摄人傲气,“你们都叫什么,谁让来的,信不信,我能请最好的律师,告不死你们也剥层皮!”
她话一掷地,乔满才终于确定,那是白瓷,是她会说出的话。
等白瓷放完一圈狠话,她再奔到乔满面前,焦灼询问,“有没有伤到?”
乔满没起身,“你怎么会来?”
“最近不是降温了么,有人送我几床白鹅绒的被子,我想着拿过来。”白瓷解释,“早上跟你外公通电话的时候已经在半路上了,没事的,妈会处理,你回屋休息吧,对了,退烧药吃了没?”
乔满依旧没回她,也没动,她头靠住门框,斜向上看。
“你认识徐茉玲么?”
这句话听来简单,却刷拉一声撕破白瓷的慈母面孔。
她毫无防备,笑容僵在那儿,微微扭曲。
很像当初躺在病房,乔满问她:你做过对不起言叔的事,对么?
很像那一秒,妆还齐整,红唇墨眉,她却狼狈的不成样子。
陈浔离开时,乔满正要进屋,他们对视一眼,陈浔轻轻点头,算作短暂的话别。
他一脚踏出楼道,听到门边飘来一句话。
“乔满,乔满,我找到了,是哀民生之多艰。”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是哦。”
女孩笑起来。
陈浔一愣,忍不住回头望。
见过许多面,横跨那么些年,竟然是第一次听她笑。
像她该有的样子。
陈浔把三人带回警局,因为并未造成严重后果,只是一通批评教育。
走时天寒地冻,天下起雨,他们找了处公交站避雨。高个男人拿出烟,黄毛忙不迭凑上打火机,火光亮起,他讨好着问,“哥,前面我要揍那臭小子,你干嘛拦我?”
男人抽口烟,“你打不过他。”
“哥,那你就太小瞧我了,我怎么就打不过?”黄毛不服,“他是靠偷袭才抢占的先机,要真是一对一,指不定谁见红呢。”
火一点点将烟卷烧着,男人没动弹,烟灰越攒越长。
“你还记得,你拿匕首扎他的时候么?”
黄毛惋惜,“记得,差点就扎中了,被那小姑娘打掉了。”他不懂,“那又怎么了?”
“他知道,他明明余光瞥见了,但没躲。”
男人指尖一点,一截烟灰落进雨中。
“他不怕死。”
他根本不在意刀会落在哪里,刺穿他哪块肉,扎多深,流多少血。
他不怕死。
他有比命更看重的,所以但凡是个惜命怕疼的,对上他,都没把握全身而退。
21.第二十一章,乔满,不怕[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