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诚如慰之预料的,乔满生物钟十分得准,走到半路就饿了。
她在便利店买来几串关东煮,红油浮在汤面上,有个小胖从她身边走过,直指她的纸杯,“妈妈,我要吃这个。”
他两颊堆肉,眼睛被挤成两缝,从缝里又迸出灼灼精光。
大约是天下胖墩一个样,他跟胖酥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眼里的神采,像极了胖酥吃烤串的时候。乔满余光一偏,望向自己右手腕,隐约又想起胖酥强行握住她的手往慰之掌心里一塞,蹭了她一腕子油腻。
她至今记得那攀援而下的凉滑,以及后来小胖墩言者无心的几句话,她却听出些端倪来。
“哎,问你个事吧。”须臾,乔满环握纸杯,掌心被捂得滚烫,手背却是凉的,“家长会那天,我听小胖讲起来,你是出去搬椅子,之后跟萧沫一起从三楼走上来?”
好些天前的事再被乔满提起,慰之经过些思索,嗯了一嗯声。
乔满偏头向他,“可是你们教室在四楼,隔没多远就是音乐教室,里面多的是椅子,你为什么要到楼下去拿?”
“我看到萧沫了,从窗台。”
他平缓坦荡,关乎那些心机和算计,全部摊到台面上,他说,“我不能让她躲起来,我知道,她想伤害你。”
这些话犹如一柄刀刃,割解开乔满常日以来的疑窦。
萧沫是怎样的人,她喜欢藏在暗处捉人痛脚,或者四下无人,疯子一样扑咬住你不放,可那天她站到班级门口,在慰之一伸手就能抓住的地方,直面满屋子师生。
“果然,她是被你引来的。”片刻静默后,手里关东煮半凉了,乔满才慨然道,“你成长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许多。”
慰之看眼她,再看眼丸子,乔满一口没动,他渐生不安,“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我很高兴。”她笑起来,一笑眼里有淡淡流光,是当真高兴,“你终于不会再被别人给轻易欺负去了。”
她最怕的,是他再次变为砧板鱼肉,被污蔑,被欺辱,被十几顶雨伞围困着,在磅礴大雨中被扣住双手,活生生向山下拖拽。
终于再也不会了,她能预感到。
白日行将退去,天穹被靛青色晕开。
商铺里的灯火照拂到水泥地上,像落了白莹莹的一层霜。阮萌萌就站在这层白霜之上,伸着细白脖颈,张望面前小型的街心广场。
她已经想象过无数遍,言豁会从哪条马路走来,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又会伸出哪只手来还她发卡。
为了这趟约会,她特意拿卷发棒把发梢往里扣,现下被风吹了几吹,总觉着有些向外散开,她扭身靠近便利店的落地玻璃门,拿它当镜子照,把头发一拢再拢。
“嗯,完美。”阮萌萌攥了一攥拳,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照完影,她面对玻璃心中默念:一二三,笑!
颇有节奏地反复咧了几次嘴,她比出一个剪刀手,“嗯,微笑也很完美。”
时间分秒过去,趁言豁还没来,她不顾旁人看白痴的余光,抓紧又练了几把微笑,一直到身后嘈乱的争执将她兴致打散,本能地回头去看,还没亮灯的花圃旁有对情侣正在纠缠拉扯。
男人双手紧箍住对方,“别闹了,跟我回家好不好,有什么回家再说。”
女孩拼命推搡他,脚抵住地,不想被拖拽过去,她尖叫着问,“你谁啊,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呀?”
“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喝酒了?”男人嗓音往上一提,喝问她,“耍酒疯回家耍去,跟你说这在外面呢,别丢人现眼。走,回去!”
他抱住女孩腰,连拖带抱的,要将人往路边的面包车上带。
女孩挣扎得更厉害,她用脚狠踹对方,眼泪糊满整张脸。光听哭声阮萌萌就寒毛竖起,她脚下是白炽灯敞亮的光,犹豫了一犹豫,她走向那一片灰暗里。
广场的彩灯仍旧沉寂,没有要亮起的征兆,她听男人朝路人赔笑解释,“这我老婆,没给她买包,赌气几天没回家,孩子在家还等喂奶呢。”
女孩疯狂摇头,忽然扑向一过路的白领,想去抓他西装,“我真的不认识他!我不是他老婆,我没见过他!”
她手拽得死紧,那白领的衣摆皱成一卷麻花,他显然被吓到,跟男人一块掰开女孩的手,骂了句神经病,匆匆绕开花圃跑远了。
她近乎哀嚎地踢踹与求助,广场的灯骤亮,灯光波及到那些走过来,迟疑两下又低头离开的人,阮萌萌听见头顶嗡地一声鸣响,血液直冲脑门。
也许是平日争锋相对久了,彩灯一照下来,阮萌萌立马认出这张狼狈到脏了吧唧的脸。
女孩眼角有颗深色泪痣,因为曾经长期的运动习惯,手上绑了红色护腕,阮萌萌再不愿意承认,可她分明就是齐想容!
她腰和脖颈都被人扣住,她双臂抻直了,手在空气里乱抓,像是想能捉住些什么。
阮萌萌很怕,心里乱糟糟一团,她甚至想从这儿逃开,她也下意识这样做了,只是退后时撞到一个人。
“哎!看路啊!”那人吼她一句,是个年轻女子,她正举着手机拍摄,画面里的齐想容被愈拖愈远。
阮萌萌忘记道歉,脑中茫茫然,不过几秒钟时间,她却像度过一段漫长的无所适从,突然间一波彩铃循环作响,“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她忙不迭把手探进包里乱翻,屏幕显示的来电人是言豁,她鼻腔无端堵了一堵,顷刻间像患上重感冒,有些呼吸不畅。
来不及辨析清楚所有情绪的源头,阮萌萌抓起书包冲上前,重重砸到男人后脑勺。
男人大怒,腾出一只手要去揍她,萌萌抱住齐想容手臂,一屁股往地上坐,深吸一口气将胸腔填满,然后大喊,“来人呐!救命啊!这里有人贩子,报警啊!”
齐想容也顺势摔坐到地上,她紧贴住阮萌萌,两人重心摆低,体重再一叠加,男人无法轻易拖动他们。围观的人多起来,男人气急了,拿脚狠踹齐想容,“你他妈给我起来!”
“你管我们!”阮萌萌撒泼般和他对骂,“有本事你别跑,等警察来了你们死定了!我告诉你,我上头可是有人的!”
“你有人?我看你有病!”男人又抬起一脚,“妈的,管什么闲事!”
“是啊我有病!我有艾滋的,来啊,互相伤害啊!”
她嗓子喊到破音,竭尽她力所能及的骂人词汇,也不管飙出口的脏话妥不妥当,至少这让她觉着,她在跟这荒唐的世界拼死抵抗了。
终于围观者里有人报了警,见到事态有变,面包车司机摇下车窗吆喝,“算了,撤!”
男人骂咧咧松开手,他飞跑上车,车辆调头扬长而去,汽车尾气如同雾霭喷薄而出。
冲着灰白色尾气,阮萌萌还胡乱嚷嚷着,“跑什么你别跑!你回来!你回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她似有哭腔地喊,但被佯装出来的凶悍掩盖过去,等面包车确实跑远了,她才哇地哭起来,她推抵齐想容,“你不在家做黄冈试题,你跑这来干嘛,你讨厌死了!”极淡的酒气飘来,阮萌萌一愣,“你真喝酒了?”
齐想容也摔坐到地上,像魂被勾去,只有眼泪没停歇地从下巴淌到地上。
“我,我喝的是酒精饮料。”过去好半天,她才在剧烈抽泣里挤出一丝声响,“我刚跟朋友聚餐,就两瓶,真的,才两瓶,我……”
她语无伦次,最后只剩下没休止的哭泣。当危机褪去,才有人围上前来问询他们,关切里隐藏了猎奇的心思。而卸掉浑身力气之后,阮萌萌再发觉,她真的是吓坏了,身体泛凉止不住的打哆嗦。
言豁找到她时,警察也赶到了,阮萌萌的气焰耗尽了,瘫软在那儿,谁扶也不起来。
19.第十九章,非黑即白,纯粹磊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