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满出院那天是久违的艳阳天,她坐在床沿,双腿晃悠悠地没着地。
慰之埋头在行李间,照着白老教过的,替乔满将衣服一件件折叠好摆进行李箱。
乔满见他口袋鼓鼓囊囊,勾手,“什么东西?”
她拿出来看,是折了四折的田字本,她写字的两页边角颜色略深,像是被反复翻过。
“这个,能给我么?”怕她不愿意,慰之赶忙表态,“我,我只要这个。”
他从乔满这得来的就剩下身上这套新买的衣裤,乔满扯他袖口,“你倒蛮好养活的,只要一个旧本子,那好呀,你把衣服脱了还我,我低价卖掉能换二三十本田字本了。”
“好。”他信以为真,当下就要脱衣服。
乔满气笑了,一本子飞过去,“这是在医院,公共场合,你想裸奔啊?”
本子轻飘飘砸在胸口,没有一点力度,慰之抓到手里,眼神有湿润的光亮。
他喜欢田字本上乔满写的字,干净利落,全是写给他的话。
乔满梗了一梗,笑容淡下了,拿本子的手悬在半空。
慰之原本就比她高出许多,此时一坐一站,她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他又长了寸余的刘海。
“都愣着干嘛?”言豁来搬行李,“我叫了辆车,别让司机等太久。”
电梯总是客满,他们从住院部往下走,阶梯灰白,每走一阶都有些煎熬,慰之上一回这样难捱,还是他小叔决定去城里打工,分道那天他握住一张长途客车票,望见小叔一人坐在摩托后座,他招着手,要自己先上车。
他说,“走吧,我看你走。免得你傻乎乎上错车。”
在男人的目送里,客车呼啸着启动,直到摩托化成一小点,那几分钟里他最难熬。
原本以为一辈子也就那次了,但此时他拎着行李,乔满与他始终差几阶梯,偶尔回头,视线会与他有短暂交融。
沉默与难耐中,他们走到一楼大厅。
言豁的吉普紧挨在出租车后面,他单手抗起行李箱装进出租车后座,“你外公在家收拾,你自己先回去。”乔满应了声,言豁回身招呼慰之,“走,跟我上车。”
“去哪里?”潜意识里,乔满比男孩更要警觉。
“办手续。”言豁理所当然地说,“我联系了一家社会福利院,先给他安个身份,回头白老可以用资助者的名义供他生活和学习一切所需的费用。”他说,“当然,也包括住宿。”
言豁的意思明确,如今真真切切地落到实地,乔满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从来不是个运气好的人,早年生日许的关乎她父母的那些愿望,多半都不能实现,而这几年她都跳过插蜡烛许愿这一环,因为闭上眼,十指相扣的那几秒,她迷茫地不知道该许什么愿。
“白老说,你从来没求过他什么,这是第一次。”
“言叔。”乔满诚诚恳恳,“希望我以后能有帮到你的地方。”
慰之是三无人员,办什么都很难,乔满自己没经手,可她跟明镜似的清楚,言豁一定花费了大功夫。
“行。”言豁爽快。
他转进驾驶位置,汽车轰地声发动了,他摇下窗,见到慰之杵在那儿,发怔着,“我可以?”
他问乔满,他可以?可以留下?
或许是不敢置信,他声音轻而局促。
“嗯,可以。”
慰之摊开汗湿的手,往裤腿上揩了揩汗,被他擦过的一块红色布料颜色湿沉,微微发深。
乔满向他点点头,他才上去副驾驶座,左右瞧了瞧,准确抽出安全带,往红色搭扣一摁。
言豁见状,“你怎么知道要绑安全带?”
他老实说,“上次,你绑过。”
上次,在暴雨的盘山道,言豁推他进副驾驶位,顺带给他系上安全带。
言豁打左转向灯,从反光镜看车尾的车流,“我给你绑过就是好东西?那我还给你上过手铐。”路口有红灯,言豁踩刹停下,举起两只手腕,示意他什么是手铐。
“不一样。”男孩否认。
言豁问,“哪里不一样?”
慰之指向他胸前的带子,“你也有。”
是的,他也有,每次上车首先是系安全带,男孩有看在眼里,纵然没人告诉他,他也知道这是必要做的步骤,是好东西。
言豁倒没想到这个,低头看眼自己,“不错,还真挺聪明。”
本质也好,就是可惜了。
后半话他没说,一转言,他问,“对了,你姓什么,待会信息一栏要填。”
“我跟乔满姓。”男孩的目光迅速抽离,从外边的灯红酒绿里抽掉回来。
“乔慰之?”
“嗯。”
他默默想,乔字很好听,跟乔满的满字一样,都很好听。
言豁傍晚将他送回家,乔满琢磨两下,“跟我姓?乔慰之?”她点头,“嗯,有品位。”
男孩抿唇笑,挺羞赧地挠头,似乎被乔满夸赞了呢。
晚间,他在卫生间研究冲淋器,以前他见过这玩意儿,在一旧城区的大学里,设有公共澡堂,小叔带他混进去蹭过几次水,后来他错入女澡堂,被学校保安追了几里地,这之后两人再也没敢去过那儿。
这些他能够想起的都是跟小叔分离前的事,而他独自回到小镇后,长达数年的缓慢流浪里,他用溪水擦脸,或者接沟渠里的雨水用,直到遇见乔满,他再也没拧过水龙头。
可他至今还记着冲淋器的用法,乔满坐在洗手台上,“你竟然会用这个?”
他点头,“看别人用过,学的。”
“别人?”乔满把玩一团浴球,“谁呀,女孩呀?”
慰之一慌,结巴道,“不,没,那不是……”
乔满跳下洗手台,捂嘴,“你真看过女孩洗澡?”
男孩臊的慌,那时的他会被一两
7.第七章,晚安,乔慰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