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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弃失 上[2/2页]

皇舆 青城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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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摇了头,“我是来问候父兄,问候过,我们便归家。”
      眼前又是如覆薄雾,霍鄣揽过我的肩,却是默然不语。
      他原本不必与我同来,这座武城公府于我是曾经的家,于他,却是至患所在之地。我知晓他在忧心,他要亲自护着我,他怕我经不起离别后的再见。
      薄雾退去时解季已迎至近前,笑道,“王妃总算回来了,家主已问过多次了。”
      我点头,“可知会了顾惇?”
      解季在前引路,回身笑道,“家主只顾着欣喜,还未及去请。”
      我垂眸看着尺高门槛,拾裙跨过,“你亲自去请他与珮嬿,不必拘于礼数,只快些来就好。”
      出嫁数载,我虽时常归来,可一处处景致入于眼中却似初见一般陌生。院中那株银桂仿佛不是当年之姿,我曾登高远望的那处高台,竟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隐约听见清脆童音与父亲的朗朗笑声,我侧首,霍鄣凝眸远望,只抿出一抹浅淡笑意。
      父亲抱着蕴晖与哥哥笑言,他回首时的目光并未落在我的面上,那滞于我身侧的目光,似是微怔。
      我先于霍鄣走入,父亲鬓边的灰白比离京时更多了许多,这一别,竟是已近十年了。
      语未出,泪已落。
      这些年里,我明知他必会归来,必会掀起滔天巨浪,我亦曾想过再见他时会否是欲孝而言恶,却断没有想到一见便落了泪。
      父亲放下蕴晖扶过我的肩上上下下打量过,向哥哥笑道,“珌儿身子弱,你急着告与她做什么,明日回来也可。你看她的气色这般虚浮,必是歇下了又起的。”
      哥哥亦笑道,“父亲也不是不知她的气性,若是明日再接她归来,她必恼我而不给我好颜色,我可吵不过她。”
      咽喉似被粗帛堵着,霍鄣在身旁拜道,“鄣有礼。”
      父亲在我出嫁前离京,此时他二人相见,霍鄣肯先行这一礼,我已轻缓了气息。
      我拭过泪,终是能笑出,“父亲终于归来了。”
      方才心中千回百转,思量着与他的第一句话当说什么,可几番思量过后的这一句,却只令父亲深深看我。
      哥哥含笑上前,“家人相见何需多礼。”虽口中如是说,仍向霍鄣请道,“弘丘王请入座。”
      “姑母!”
      蕴晖牵住了我的衣佩不住摇晃,脆生生地笑,“姑母许久没有抱蕴晖了,姑母抱抱蕴晖,母亲说蕴晖又重了,她已抱不动了!母亲抱不动蕴晖,姑母定能的!”
      哥哥失笑,“她惯会讨人疼。”
      我牵过蕴晖坐于霍鄣身边,将她置于膝笑叹,“蕴晖不止又重了,也长高了,再大些,姑母当真要抱不动了。”
      蕴晖笑扯着我的袖遮面,哥哥亦笑,“她平日里倒是和你幼时一样顽劣,”他双手按着庄淇的肩,“家中只有淇儿的话她肯听。”
      我垂眸看着蕴晕,我与哥哥,还有宫中的姐姐,惟哥哥有蕴晖这一个女儿。一时觉得口中苦涩,我的女儿若在,也当会这般引人娇宠了。
      怀抱蕴晖的手臂不由紧了紧,抬眸间,庄淇已在父亲身边低声与父亲说话。
      心中有宽慰与忧虑纠缠,却听蕴晖软软唤我,“姑母。”
      她一双净澈晶亮的眼睛看着我,偷偷看过霍鄣,忽然往我怀中一缩,“他是谁?”
      霍鄣本是含笑看着我们说话,听她这般说竟是愣了愣。
      霍鄣极少有这般模样,我不由笑了,未及答她,原本伏在嫂嫂身边看着彧儿的晏儿已走到我身前正色道,“蕴晖不可无礼,要唤姑丈。”
      蕴晖又偷偷看一眼霍鄣,忽而大哭着自我膝头爬下抱着晏儿的肩不肯放手。
      霍鄣一时不明所以,哥哥忙哄着,“她还,总有些怕生。”
      许是觉察到这话中的意味生分,哥哥又笑道,“这孩子的气性像阿珌,家中除却阿珌,我惟奈何不了她。”
      我忙顺势按过霍鄣的手道,“蕴晖初见人时总是怕的,我初次抱她时她直踢得我胸口疼了好几日,却也是见多几次记住了我便会娇缠了。”又招过庄淇,“不是说蕴晖最听你话么?”
      庄淇也不说话,只是拍了两下蕴晖的头便令她收了哭泣,倒是晏儿含着几分恼意盯着蕴晖又回到嫂嫂身边抱着彧儿。
      女娃因着晏儿的那一眼又哭了,晏儿那一声叹像足了从前哥哥对我,“淇哥哥快叫蕴晖不要再哭了,彧弟也不似她这般动辄哭闹。”
      不知庄淇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蕴晖鼓着腮强忍着,被庄淇牵到霍鄣身前教着见礼。
      从未见过霍鄣这般手足无措,我忙向他使了眼色,接过他取出的赤金刻玉兔双钏套在蕴晖腕上笑哄着,“蕴晖看喜欢么?”
      终究还是孩子,蕴晖早被金钏上的玉兔引住了目光,心摸了许久方扁着嘴向霍鄣扭捏行了礼,“蕴晖谢过姑丈。”
      霍鄣露了微笑,顺手抚一抚她如玉般圆润的脸颊。这一抚更惊了蕴晖,眼见又要哭出,庄淇忙将她牵离。
      我已是无奈,看着蕴晖不算轻捷的脚步向哥哥长叹,“她哪里像我了,她是半分也没有像我。”
      哥哥一时忍不住大笑,“正是,你幼年时从不哭闹,”他似是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又是指着我笑不止,“你只会踢打。”
      身边人轻笑出声。
      蕴晖缠着庄淇要摘他腰间的佩,庄淇也有长兄的模样,一方哄着她,一方还要照顾着晏儿心抱着彧儿。有几个孩子在身边,一室和乐,至亲至爱之间没有嫌隙,亦从无权势谋断。
      霍鄣笑容淡淡,却借隙俯身在我耳侧轻道,“我这般面目可憎?若你在如她的年纪见到我,日后怕是不肯嫁的。”
      面上登时一阵灼热,我横睨了他,“若是那时见了你,我只会让你怕得再不敢进门。”
      “姑母抱一抱彧弟,他也是长大了许多呢。”晏儿竟是抱着彧儿走到我身边,我忙接过了彧儿,笑道,“彧儿确是长大了许多。”
      晏儿教着彧儿唤我“姑母”,我听着那软软的一声唤,心中亦是软软。
      晏儿虽是哥哥长子终究是侧室所出,我更怕他所纪便自伤于嫡庶之分,于是仍是微笑,“晏儿素来稳重,这些年愈发有长兄的气度了。”
      嫂嫂亦笑道,“晏儿的性情极像夫君,有晏儿照看着彧儿,我也可放心去照拂佩青的身孕。”
      正疑惑着未见到佩青,原来是又有了身孕,想是不便见我们。
      可是从前……佩青与嫂嫂有孕时是从未避过我的。
      晏儿向嫂嫂行过礼,又向我行礼,道,“我为长兄,自应代父亲与母亲照顾弟弟,来日弟弟长大,我亦会相助弟弟。”
      哥哥笑容宽慰,嫂嫂少说了一点,晏儿的性情不止像哥哥,更像佩青。怀有这样的心性,他日齐氏总不会再出萧墙之祸。
      萧墙之祸。
      蓦然腾起的这一念竟激起满身冷汗,我不由侧首,霍鄣含笑微摇了摇头,轻声低语,“放心,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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