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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征伐 上[2/2页]

皇舆 青城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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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的肩,感慰笑道,“那时你的孩儿也可与临淮王一并习骑术。”她看着我笑容温柔,“看你康复得这样快,我倒不用忧虑你到时没心力了。”
      皇帝亦笑,“朕必为九弟建一座最宜习骑射的王府。”
      前后不过数月未见,他竟已是个挺拔的少年了。他又向庄太后与姐姐问了安,报过方才听政的诸事。庄太后含笑摇手,“早说过陛下不必日日来与我说政事,高皇帝曾有训诰,女子不得议政,陛下若是再说起我只能回避去了。”
      皇帝笑得恳切,“朕知晓太后向来不问是因着祖训,可朕如不说,太后若是以为朕在朝堂上无作为方是朕的不孝。”他转而向我笑道,“过往都是在章表战报中看到战事,今日可否请姑母同我细细讲过?”
      庄太后敛眉道,“战事凶险可是不好听的。”她看着我的耳下怜惜轻叹,“只有这一处伤么?”
      姐姐惊道,“何处受了伤?”
      “这只是在城中被流矢所伤,”我忙道,“伤口早已愈合,也并不是致命的。”
      姐姐已奔到我身边,扶着我上上下下地看,眼中又含了泪,“阿瑾竟没有对我说!还有伤么?”
      我忙又安抚她道,“只有几处轻伤,除却这一处余下连疤痕也没留下,无碍的。”我无意让她们知晓耳下是霍鄣的箭所伤,于是扶着她回去坐好了,笑道,“我是在家中又不是在阵前,叛军再凶恶也伤不了我的性命。”
      姐姐拉着我的手,看着我腕下的一道浅浅的白痕落泪,“再上一寸,再深分毫,岂会伤不了性命。”
      “姐姐更无须惊忧,”我笑了,“在上平时我闲来无趣请了一位匠人制简,他削竹时我去取来看,一时不察被竹边的刺割了,几乎没流血的,只是看着怕人。顾惇说旁人若是不知定以为我要割腕,是我自己急躁,倒连累那匠人惊得不肯再制简了。”
      想那日那匠人面无血色,引得顾惇连道失言又是向他几次致歉。至那匠人终于肯制简,顾惇却再不许我在制成前取来看了。
      庄太后掩着口轻轻偏过头,皇帝端坐于她的身边,抿着笑意道,“以姑母之英武,岂会惧怕蝼蚁叛军。”
      他执意要听,我却又是悚然。那些日里的杀伐、死亡、仇恨,样样都淋漓着鲜血,我多日不敢去想,亦不敢说出上平二字。
      我微摇了头,“姑母是女子,如何不怕叛军。”又笑道,“还好上平有上骁军与许州军相护,我并未见过叛军。”
      皇帝语音惊喜,“战报中说曾有叛军入城,看来非真!”
      我忙摆手,“确是曾有的,只是我那些日里从不敢出门,并未亲见而已。”
      皇帝略有失望,却又笑道,“姑母未有见过叛军是幸事,若姑母遇险,朕许姑母归上平便是置姑母于险地,朕今后必日日有愧于姑母,亦有愧于太后与太妃。”
      殿中一时静默,姐姐忽然唤我,“阿珌,我从未去过上平,与我讲一讲上平风物可好?”
      我未及答她,皇帝又道,“姑母在上平日久,总会听了些战事。”
      他这般执意要听,我亦不忍回拒他的期盼。可那场战事中有许多事都不能告与他,只择了并非要紧之事讲过。
      皇帝听得极认真,不时问过几句,姐姐与庄太后亦是万般惊惧于当时的凶险。
      我以为并非要紧的事,于她们已是极凶险了。
      便是略略讲过也觉得心力难支,数次沉沉喘息过方能解一时的眩晕,皇帝忧道,“姑母的身子还是未有痊愈,不如在宫中将养。”说着传进杨符忠,“宣谕,广陵郡主于宫中赐居……赐居扶祥殿,日后入宫无须请谕。”
      “陛下!”姐姐大愕,忙阻道,“这有违礼制。”
      长辰宫从未有将殿阁外赐的先例,我亦知不妥,未及直身已被皇帝扶住,“朕方才一心只在姑母安泰,既不合礼制,那只不必宣谕即可。朕原是有一份私心,朕欲恳请姑母常进宫来陪伴太后太妃,若可留宿宫内便可免于往来劳累,更可更多相伴太后与太妃。”他回过半身向姐姐,“还请母妃成全朕的孝心。”
      皇帝如此说,姐姐也不便再推辞,又因能常见到我更是欢欣。他见太后与姐姐喜悦,也笑道,“扶祥殿里若有不合意之处姑母尽管去换,宫人不晓得姑母的喜好,姑母不在宫中时便不许宫人入殿,只是劳烦姑母入宫了再指点宫人清尘。”
      他又细细问了太后、姐姐与他三个弟妹起居,言谈之间大不同于往日。这深宫高墙困住了他的父亲又困住了他,先帝若知他如今不复往日率性,怕也是要叹惜的。
      归家时父亲与哥哥竟是亲来迎我,哥哥上前道,“听闻陛下入寿懿殿问安许久方出?”
      我微叹过,“他问起战事,我与他讲了一些。”
      哥哥反复上下打量过陡然拥住我,“阿珌,我险些神魂俱散。”
      我不由失笑,推开他道,“你若在我初归时这样说,我便信了。”
      哥哥本就是忧心,听我打趣也笑不起,“你不肯提起,我何敢与你说这战事二字。江亶那次你夜夜惊梦,你回来那几日我多怕你熬不过。”
      他与我回房坐下,语中痛惜之意更甚,“我手无一兵一卒,府卫又是无圣旨不能擅自出城,辔峡道封得极快,去往上平的仆侍也无一人归来,”他双眼已经红透了,只握紧我的手抵在眉间,“你性命攸关之时我竟救不得你。”
      我亦叹慰道,“这不是回来了么。”
      父亲却抚着我的脊背长久叹息不语,这一日,我惊觉父亲真的老了。他的白发比我离京时多了许多,面容也苍颓了太多。
      我再忍不住,伏在他的膝头失声痛哭。
      那年我病愈出宫,归家后一如在宫中时沉于噩梦难以醒来,而每每醒来时,哥哥都在身边。噩梦最深的那一次,哥哥许久唤我不醒,是父亲掌心的温热唤我醒来。他轻拍着我起伏的背,叹息苍老而无限酸楚,“是我没有护好你。”
      许多年不曾被父亲护在怀中,我再无须惊怕,却至哭得哑了声亦不能止。
      那次,哥哥愧然,“阿珌受这样的苦是我没有思虑周全,这长辰宫……终究不是阿珌的福地。”
      长辰宫非我福地,而这长辰宫之外,亦非我的福地。或许,这江山早已非天下人的福地了。
      而那一场战事,终在两日后由哥哥细述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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