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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岁 上[2/2页]

皇舆 青城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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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先帝长子陈王于嘉正三年因坐骑受惊而落马重伤不治,平阳王亦已于嘉正五年病逝。先帝庶出的广阳王与孝武皇帝庶出之孙顺阳王之外,所余诸王与先帝已非一脉。繁阳长公主与皇帝同为卫太后所出,皇帝爱重幼妹,连出嫁后也许她留了从前的封号。
      正欲施礼却被她唤止,她盈盈一笑,髻间一枚萦翠步摇衬得容颜沉静柔美,“久慕女公子风仪,奈何那日匆匆一见未得尽欢言。今日我不便久留,日后还请过府一叙,望女公子不要推辞。”
      此言于我已是谦敬至极,而她今日只乘了素简的轻辇,我亦不好缀言,唯有略屈了膝应下。
      目送轻辇离去,姵嬿提了两只纱灯归来,指着远去的胡人商队叹惋不休。
      疾行过三条街巷,终见了雍门。过往灾后时有商贾行不法事,想来皇帝亦忧心旧事再现,是以城门处除却有畿卫巡防,更有上骁军建卫营戍守监管盘查。我看着一驾远去的官辇,大司农平准竟也来过了。
      雍门内外车马辚辚萧萧,候了一刻,略计之下这半日里进城商队竟应有百余,难得城门郎与建卫营军士无人容色倦乏。
      不多时便有胡商进城,胡人的容貌衣饰果然异于中土,姵嬿看得发笑,拉着我拥至近前去看。雍门外盘查商队货物安妥的城门郎并不退回,门内的城门郎上前去问记货物去向,对言之下略有讶色。
      为首的胡商手执通关牒书将三个字连说了几次,隐约听得是“宝异肆”。
      胡人商队中不会没有通晓雅言之人,此前他们入京的通路也落雪数日,我细细辨过胡商的容色,那人当是遇难了。
      双方言语不通,又有数十百姓围看,胡商一时进退不得。
      两难时有一武将排众而入与车旁的畿卫低语,畿卫策马离去,他向不远处那张置了炭火壶觞的木案展臂引过,又自商队边归去来处。
      为首的胡商引着商队退后,雍门内外时有官署与商贾的粮队进城,此处无趣事可观,百姓也便散离了。
      几个胡商围立饮酒低语,姵嬿笑指着车后六匹褐色高驼,直欲近前去看。我曾看过哥哥寻来的驼的图画,他亦曾细述给我听,可若非亲见,我总不知这我以为极凶猛的大兽竟会这般驯良。
      胡商车前那两匹高颈细头的骏马绝非凡品,我亦欲近前,可望过方才的武将,他只是静立于城门前,偶与建卫营军士低语。我能看出并不是位高的将军,却辨不出他的官阶为何。
      上骁军与畿卫虽同由中尉掌控却是不可相交,上骁军的军士又无令不可着戎装入京城,他应是此时不便请令,是以遣了畿卫入城寻助。
      亦或许,那人能使畿卫听令只因他手中之权未受官阶所限。若果真如此,此人必非寻常武将。有这样的人在,或许蒋征随时会到这里。
      蒋征是认得我的,从前我便因他被父亲重责,此次若是被他看到我,我与哥哥定躲不过父亲的责罚。
      城门内外商队不绝,但身前没有围看的百姓为遮,我只能压下心中热热的躁痒,拉回姵嬿折返归家。转过街巷便见方才的畿卫引了一男子往城门去,我看不到良骥之侧那人的容貌,只觉他儒雅清朗的气度似曾相识。退后几步往雍门前看,那人与胡商一见之下竟似旧交般笑谈,行举间异域殊风。
      那人又与引他前来的畿卫对言,畿卫指向城门,那人与方才的武将互礼,牵过马亲自引着胡商入了城。我随后看着,那人将胡商送至宝异肆外方独自离去。
      归家将前后讲与哥哥,他含笑听着,至末,笑容更深,“他这些年常来家中,近日更是来过数次,你竟还是不认得他。”
      我一时愕然,那人竟是沈攸祯。
      嘉正四年,沈攸祯弱冠,入大鸿胪署为主簿之时的大鸿胪正是他的父亲沈化。其后四年中,沈攸祯两次随父出使异邦,每一次都浩浩昭大国威仪。他去岁初夏归京后便进为鸿胪少卿,若非沈氏清流雅望曾无与二,他父子同署为官早已为人所非议。
      那日他午后入府,晨光起时还见哥哥又自藏室取了酒去。哥哥送他出府时已是深醉,而他进止仍然雅逸谦和,书中所述之旧时世家风骨并未因彻夜饮酒而倾,我亦曾暗叹他果然不负世人之赞。
      往日有客来访我总是会借机远远看一看,哥哥的二个挚友,萧歙极少入府,我并未见过他。而这沈攸祯,他每每入府我从不敢稍近些,如何会认得。
      雍门的事着实有趣,只是我不敢再去那么远,第二日哥哥也仅许我在府外的街巷走一走。归家后我欲求哥哥择日再助我出去,可他已被父亲唤入书室半个时辰。
      父亲忽然归来,归来便要当面问我近日所习的礼数。哥哥瞒不住,被父亲训斥得不轻,转日又是我的生辰,他更不肯纵我出府。
      父亲只训斥了哥哥,一并用晚膳时却未责我一字。他风寒初愈,仍需养息,与哥哥在书室中谈片刻便歇下了。
      转日未时许,蒋征入府。未想他非是见父亲,却是来教习我的射术。父亲在旁笑看着,他已许久不曾如此欢悦。
      黄昏时分父亲送蒋征离府,我理着弓箭,却见哥哥负手至近前,俯身笑道,“还有气力,看来并未劳累。明年你的生辰这日,你定不会如此清闲了。”他将一个匣交入我的手中,转身展一展手臂笑叹着离去,“你的赐封贺仪,阙墉关送来的,你自去启来看,我可累极了。”
      一串未经雕琢的狼牙颗颗可触其锋锐,当中最锋锐的那颗,刻了一张弓。
      那日夏雨初霁草木蓊郁,庄逊笑容清朗,“阿琡,新岁前我会归来,若你的射术赢了我,我便与你一并去攀我家乡最险的那座峰。”
      阿琡,唯有那一次,他唤我“阿琡”。
      同哥哥一并与他相见之时,他待我向来禀礼而生疏,也唯有这句话是独与我说的。这句话是我整年的期盼,因为,我只能有一个因由与他一并出京。
      去岁仲秋他往阙墉关,候他归京的那张弓还悬在壁上舍不得用,我每日用哥哥的弓习射术,他却是至今未归。
      他与哥哥同是京中将门之后中的翘楚,哥哥未入军,他却已在上骁军中历练多年。相识年余我常数月不能见他一面,他去阙墉关后也只与哥哥往来书信,连这串狼牙,也是相识至今他赠我的唯一之物。
      这串狼牙每日在腕间,依稀有阙墉关暮雪寒鼓的苍辽。
      新岁的阙墉关,不知是否有京城的一分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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