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实一直在害怕吧。
沐朗一直都是用这种类似冷读术的方式,用肯定语气试探对方然后通过对方的回复猜测各种情况的。
当然害怕啊…不过那是没有办法的害怕,这种事是绝对的,所以这么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很大的波动了。
原来这个小女孩在开始之前就已经彻底绝望了。她毕竟还这么小,她算不上公主,就算是,也没有忠诚的骑士为她护航,绝望是肯定的,沐朗甚至觉得她一会儿就会带着赴死的心前往顶楼。
千子说完这句话后,她自己也很不舒服,扭了扭身子,眸色黯淡的像是洒了一层灰。
你觉得你再也回不来了?
他长眉如剑,犀利带着锋利,薄唇微微上挑,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
这表情看似怠惰,不过却给了千子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你还有我。
大概真的是这样吧,她痛苦的表情缓了几分,却还是整个身体不自然地紧缩,纵使眼神明亮了几丝,却还是神情恍惚。
无论怎么样,我是说无论他们的条件怎么样,我都要一个人去。
她偷偷朝沐朗看去,发现他依旧是那恢复了倦意的眼神,一动不动。
他没有动千子当然也不会动,这时候如果换个比较奔放热情的女孩子,说不定就会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拍着沐朗的肩膀有说有笑了。
可很显然千子并不是这种人,她有很多性格,唯独没有这种成熟的人格,时时刻刻都表现得像一个很幼齿的小女生。
你的倔强?
沐朗轻轻说。
是我的执意。
看着千子难得振作起来的表情,沐朗作为离她最近的人,自然也受到了感染。别的感情不清楚,起码困意是没了。
她看着沐朗,她觉得她头一次说出这么气贯长虹的话。不禁想,说不定沐朗会忽然扑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心疼地吼她:孩子你怎么那么傻?我怎么可能真要你一个人去!
这样啊,
对面适时地响起一阵声音,沐朗事不关己地说。
那你好好加油哦。
千子呆了一下,然后恍惚地点了点头,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敷衍的沐朗。虽然她并不渴求什么,不过作为少女,她还是很失落的。
不过,起码这说明了他承认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应该是好事。
那…我走了…
千子垂下银眸,此刻黄昏以逝,但在灰暗无光的环境下,她的眼睛却因为某些原因闪闪发亮。
哦。
沐朗犹豫了一下。
那个,我没带钱…
我去付钱就行,我已经给分家的人打电话了。他们说马上就来,应该五分钟之后就能送你过去了。
…
沐朗看着千子,他实际上从刚才开始表情就定格在了那种慵懒上,不知为何,之前那个还算有点活力的沐朗,在此刻竟然表现得如此事不关己。
千子不知道沐朗怎么看她,不过她觉得沐朗好像是灵魂缺了一角,有些时候平静如水,有些时候冷漠如冰。
看着千子,沐朗想了想,他已经看见千子起身要走了,但直到对方回过头来看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沐朗,
千子抿着嘴,背着手,低着头,街边的灯火透过玻璃窗,模糊了她的表情。
今天我很开心。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类话,然而这些直到她开口的时候都未发觉。她没有说过这种话,开心与幸福连同它们的近义词皆与自己无关。
她没见过有人傻了吧唧地蹲在大石头上向她问路;没见过有人会拉着她的手东跑西跑。
有一种鸟,她从出生的时候就一直待在笼子里。她不抱怨,只是有一些害怕孤独。
每个人都知道世界不是单色的,但若要真的体会到,单单是手捧星星与银河还不足够。
就这样吗?就这样吧。
千子笑的很大方,她的思想太幼稚了,幼稚到以为只要有笑容就可以隐藏悲伤。
你知道吗,夜晚足够孤独,星空才能够美…
就在沐朗说这句话的时候,几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咖啡馆门口,一群白衣服的人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左顾右盼,终于找到了千子和沐朗的位置。
在一群路人惊讶和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这些走到了千子旁边,先是鞠了一躬,然后以很快的速度接上千子就上了车。整个过程丝毫没有一丝波澜,也丝毫没有一个人理沐朗,一个人也没有。
沐朗成为了背景,他不是骑士,更不是王子,他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千子带着复杂的表情渐行渐远。那一刻,他终于又成为了一个路人。
夜晚足够孤独,星空才能够美…
沐朗看着玻璃窗外开走的黑色汽车,却又像是在看着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他一瞬间就恍惚了。只是重复着刚刚说的话,他不觉得千子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他自己也没有理解,因为他是夜,他孤独,但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属于他的星空…
沐朗觉得自己只是生命的哨兵,在看管很多人的生长,从出生到死亡。只是因为他是夜,伴着黑,别人就算用了整个世界的向往,也照不进,也点不亮。
伴随着春日里蝴蝶的步伐,和着暖风,一转眼隐没在绿色中。
沐朗眼前已经没了黑色的汽车,前方是蜿蜒的小路,曲折,看不见前方,就像有些人一直坚信下一个拐角是有着奇迹一样,但是绕了一个又一个弯总是没有。
你走入我的心事,我丢去你的故事。
沐朗走出了咖啡馆,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二十二) 落红尘,寄青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