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的工作室其实有个地下室,那里是布料间,一排日光灯下呈列着一排排卷好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颜色的布料,塞得九十平的空间满满当当,每一排的布料都挂在成列高架上,中间只余下一个人能行走的空间。
这边是雪纺,那边是塔夫绸,真丝,皮革,丝绸等等等等,玛丽缓慢地走在这些布料成列架之间,像是漫无目的,又像是在细细寻觅着自己中意的料子。
她停留在塔夫绸前,从宝蓝色到银灰蓝,来回的看着,终于伸手撩起了银灰蓝色的布匹,却忽然看到布料被掀起来后缝隙间露出了个人的脸来——
玛丽微微睁大了眼,很少能有人如此毫无存在感让她一点都没察觉到。
而对方显然也有些诧异,眨了眨那双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眸后,才有些筹措的对她扯了个怪异的笑容:“boss……”
“巴基先生……你在这干什么呢?”玛丽放下了手里的布料,再往前走两步来到转折点,拐了弯和巴基在同一个过道里;“突然对做衣服感兴趣了?”
他似乎受到了惊吓似的往后退了半步,而后有意识到这样似乎很没礼貌,就又把后退半步的脚收了回来,但眼神朝着地上,仿佛自己掉了东西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的找着:“没,保罗说了很多,我在消化。”
——倒成了她打扰到别人吸收知识了。
玛丽刚想开口道歉,眼角余光瞥见巴基身后那堵重磅真丝的成列墙,目光被烟灰色的料子吸引着走了过去。
巴基觉得莫名的心慌,从她忽然掀开了布料跟自己四目相对一刻开始,那一瞬其实很短暂,两点几秒,她眨了一下眼,琥珀色的眼瞳里有些诧异,日光灯的光在她眼底里缩成一剪流光,而后她的声音消退所有安静充斥进他的脑海。
到现在她的脚步声,细跟跟地面撞击发出的哒哒声,她身上的香气,沿海地带混杂着咸腥的海风拂过了山涧卷起枝头花苞的气味……
“烟灰色倒很符合故人的年代……”玛丽嘀嘀咕咕的,脑子里都是关于《故人》的年底背景,和自己给故人设计制作的那十八套维多利亚时期的裙袍,那是她翻遍了各种能找到的服装历史典籍,才终于敲定下来的心血,耗时快八个月,被导演催的恨不得把自己切开成四个人来用……
巴基看她盯着布料眼神透着空灵,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就没出声,安静站在那,好像成了一座雕像,却还有着呼吸跟心跳。
等玛丽脑子里勾勒出个大概,动手开始扯布料,边上忽然伸出来一双手,右手臂和常人无异,左手臂却是无数钢铁环状拼接而成的机械手臂。
玛丽感觉着对方的身体靠近过来了,下意识地往另一边挪了挪色缩起了身体,想把距离拉开些。
巴基似乎是没察觉到玛丽的动作,而是很自然地问她:“一整匹布?”
玛丽感激的笑了笑,点着头说:“方便的话,那匹灰蓝色的也帮我拿下来吧。”
巴基把手里这一匹抓着竖起来,顶着更高一些的那一匹灰蓝色的布匹松动掉下来,轻巧的用空余的手接住,两匹布在手里颇有些重量,他转头看玛丽问她:“拿去你办公室?”
“麻烦你了。”玛丽觉得有搬运工不用白不用,反正本来也是她员工;“拍摄进程怎么样了?”
他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听她提问这个略有些羞赧,抿了抿嘴才开口回答她:“不太理想……我不太理解什么是精英,还有什么睥睨众生……感觉很模糊,没有具体的参照吗?”
玛丽没忍住笑得肩膀都颤抖起来:“这不是你的错噗哈哈,保罗教学生比较抽象化,不太适合你这类体验派的人……”
她忽然转过脸看向他,脸上还带着笑意,眼眸里一剪流光像是无垠黑暗包围的海上唯一的指明灯吸引着他:“我教你吧,就当你帮我搬运布匹的谢礼。”
……必须要跟上级申请检查了。
巴基觉得自己心跳快得有点可怕,难道自己有隐性心脏方面的疾病,而且可能伴随有咽喉方面的病症,每次一看临时老板笑容就口干舌燥,他需要买点咽喉含片常备在身边吧。
巴基先生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只是教学的方式不能用抽象的比喻,必须实打实的让他感受到——
等巴基把她的布料安放好,玛丽忽然以马赫速度靠近了。
巴基的净身高有183,常年穿牛筋底军靴,所以有了虚假的身高飙到了185。
玛丽今天穿了双3里米的短跟单鞋,补上净身高177,自然也飙到了180。
两人忽然贴近后仿佛是差不多一样高,视线几乎持平在一条线上,他能非常清晰的看到她眼睛里的虹膜纹络,才发觉到她的眼睛被并不是纯粹的琥珀色,而是夹杂着金绿色。
那双眼充满了冷静自持,眉宇之间自然的放松没有丝毫褶皱,双唇淡然的闭合却又有些许的弧度,像是隐隐约约的微笑,不仔细的观察根本察觉不到。
他细细每一寸的看过去,除了越来越轰鸣的心跳,和他越发握紧的拳头,他就像是在认真学习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
玛丽维持着这个表情大约快半分钟,而后加深了眉眼之间的弧度露出了笑容:“那个就是精英,简单说就是能冷静思考很多问题,并且找到最好的方式处理问题,拥有可以炫耀的资本,但却不会过分炫耀自己的人。”
巴基缓缓松口气,差点就绷不住想咬她——诶,等等,自己难道还有隐藏的食人癖好!?
差点想给自己一拳醒醒脑子的巴基,总算稳住了自己的人设没做出如此蛇精病的举动,而是镇定的点点头:“理解了。”
玛丽垂下眼睑半秒后她缓缓抬起眼睑,那眼中蕴含着不屑一顾的漠然,眉间依然自然松开没有丝毫褶皱,然而唇角平直在没有任何温柔的弧度,仿佛天地不过她一人,她远眺便可看尽山川,足下踏着山河。
“睥睨众生是一种冷漠的神性,你就当除了自己之外全部都是垃圾……”玛丽说这话的时候先绷不住的笑了;“反正就是我最厉害我最棒你们都是渣渣……噗哈哈哈,对不起我觉得这太不要脸了哈哈哈哈,你到底是穿哪套衣服保罗这么要求你?”
巴基看她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就像在吃榛果的松鼠一样,可爱的令人想抱进怀里揉揉她的脑袋,在没察觉之前唇角已经自觉上扬:“我也不知道,他就跟我说还有一套衣服穿上身,就要睥睨众生,要找到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我想不透是个什么感觉,就找了个安静定法思考来着……”
“然后我就来了?”玛丽好容易收住了笑,但脸上还泛着畅快的神色;“你算走运了,我还挺擅长……高高在上的。”
毕竟,家世背景摆在那里,实打实的名媛,五岁开始有礼仪家教,十三岁考完专业钢琴小提琴各种一个名媛所需要具备的知识技能资格证,熟练掌握人际交际所有表情动作语言。
要不是看到她哥哥也深陷各种证书考试,玛丽真的会跟家里闹翻天。
她给巴基上了两堂课,末了又再次提醒对方‘别光洗头就觉得完事儿了,胡子也要刮干净啊,巴基下意识的抹了把自己的下巴,还真有点刺手,怪尴尬的跟玛丽道别,边往外走边思索着是不是可以直接越过跟上司禀明支出这个程序,直接先去买刮胡刀之类的,总借用交叉骨的感觉对方其实蛮不高兴的……
 
14.第十四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