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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孩子懒得搭理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说,你这孩子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姓范,鸱夷子皮那个范!我范鲤不是旁人,乃是凤鸣范家的当代家主!”
      孩子手里的斧子一顿。可他只是抬头看了范鲤一眼,又接着挥砍起来。
      见这孩子还是默不作声,范鲤开始唉声叹气:“原本见你这孩子有趣,就想拿本书换你两担柴。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拿我整座凤鸣山的书,换你做我范鲤的关门弟子,不知你愿不愿意?”
      孩子似乎有些心动。可不知为何,他还是低下头去,不说话。
      范鲤见到孩子的模样,气的直翻白眼:“我说你这娃娃,当真不知道‘凤鸣书院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上到‘三千吞吴的范陶朱、下到‘先天下忧的范履霜,哪个不是我范家的先祖入世,兼济天下?”
      孩子似乎下了决心。他停下手里斧头,仰起脸认真道:“你真能治好我大嫂的病吗?”
      “只要你答应做我范鲤的弟子,我就能治好你大嫂的病!”范鲤抹了一把汗。
      收弟子收到这个份上,要是被那些故交好友知道,自己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可这位肯定是祖上修了十世福缘的孩子,却只是盯着范鲤的眼睛,认真道:“你先治好我大嫂的病,我才能答应你。”
      范鲤无奈,当真就治好了妇人的病。
      可那孩子却反悔了。
      范鲤又气又无奈,可任他如何撒泼打滚,那孩子死活也不认账。
      孩子的大嫂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她当然知道比同龄人懂事太多的弟弟这次为何食言。
      ——这位姓范的中年人虽然治好了自己的病,可自己瘫痪大半年,腿脚已经落下了病根。
      孩子之所以不愿意跟那位范家家主走,是怕他走了以后,自己孤身一人没人照料了啊。
      想到这里,妇人眼中有泪水滑落。
      她不想耽误弟弟的前程。
      可她与亡夫在丁唐相遇,这些年守着这个家,就是守着与死去夫君的过往。
      她怎么可能离开这里?
      这一日,孩子又早起去丁唐山砍柴。
      范鲤也仍旧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孩子身后,不知疲倦地劝他跟自己走。
      孩子似乎铁了心,任凭范鲤如何舌灿莲花,结果都是徒劳。
      范鲤也不是没跟孩子的大嫂商量过,要她带孩子一起走。可不知为何,那位深明大义的妇人这回只是摇头,怎么也不肯答应。
      等到天色昏黄,一大一小从集市上卖柴回来,细心的孩子发现家里没有像前几天那样飘起炊烟。
      孩子推开柴门,发现如娘亲一般的长嫂,已经用麻绳把自己悬在了房梁之上。
      她已经断了气,可双眼却死死盯着地上——地上放着一双新鞋,鞋上摆着一本书。
      那天,刚好是小满时节。
      望着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忍住不哭的孩子,范鲤想去牵住那只长满老茧的稚嫩小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孩子默默料理完大嫂的后事,抱着怀里那双新鞋,然后,一把火烧了与长嫂相依为命的家。
      望着眼前这个双眼通红、却倔强不哭的孩子,范鲤突然收起了一身放浪不羁,郑重道:“我凤鸣范家始于春秋,传至吾身,已历二十一世。
      逝者为证、丁唐为宾。
      我凤鸣书院第二十一代传人范鲤,今日决意收彭城杨家小子为关门弟子。”
      范鲤想起那位贞烈妇人,叹了口气,轻声道:“从今天起,你就叫小满吧。”
      自从大嫂死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孩子这时突然说话了:“我有姓名。前年大嫂给我起了个名,叫杨素。”
      听到孩子宛如雏凤清鸣一般的声音,范鲤一愣,缓缓道:“齐有越国公成人之美,今有杨小子虎驹食牛。好名字!”
      他望着孩子那张稚嫩的脸,突然心生豪迈道:“此名,当流芳百世!”
      可小小的杨素只是死死攥着怀里那双新鞋,红着双眼道:“我不喜欢‘小满这两个字,也不喜欢‘小满这一天。”
      “但从今天起,我就叫小满。”

1、小满[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