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心事,埋头赶路。
一路平稳,五六天后,刘琨的队伍进入了雁门郡境内,前往郡治广武县。广武恰好是刘琨的封地,两晋时期封爵者数不胜数,都只是遥领赋税而已,没有特殊的因缘,很少有人去过封地。
雁门太守王据早就得到了通报,他算刘琨的下属,又敬仰刘琨的名望,特意出城十里相迎。双方见礼寒暄过后,刘琨先问道,“我带来了近万人马,你这里粮草可够?”
王据闻言一咧嘴,面带难色的回答道,“雁门本就贫瘠,这些年又没少支援州府,手中存粮实在有限。大人一下带来这么多人,还有不少逃荒来的百姓得赈济,估计最多只能撑到开春。现在这情况,要么就别管百姓,要么就得严格限量,否则青黄不接之际,会饿死人的!”
说到这里,王据忽然有点疑惑,向刘琨反问道,“哎?大人自己没带粮食么?”
刘琨点点头答道,“我当然带了粮食,带的还不少,足够本部用一年的了。但雁门贫瘠,即便来年大丰收,也会入不敷出。我意咱们先多出点粮食,把跟随来的百姓安顿好,开春后多开垦些荒地,增加点收成。但这样还不够,并非长久之计,来日还得另想办法。”
王据微松了口气,点点头附和道,“还是刺史大人想得周全,下官听令便是。”
最要紧的事谈完了,众人打马回城,王据随刘琨在前,略靠后半个身位,其余文武簇拥在后。
刘琨又跟王据聊了聊雁门郡的概况,然后稍带不安的问道,“王太守,长安那边有消息么?”
王据微微一愣,回答道,“怎么?大人还不知道?最近刚传来的消息,长安已经沦陷了。陛下被刘曜俘虏,朝臣遇害殉国者不计其数,还有不少公卿被虏……”
“啊!~”王据的话还没完,就被刘琨的惊叫声打断。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刘琨还是心头一颤,翻身下马,向着长安的方向伏地而拜,涕泣交加。
刘琨哀嚎道,“居方伯重任而无力匡救,罪臣无能呀!”其他人也纷纷下马跪拜,面露戚容。
说心里话,刘琨跟司马邺素昧平生,谈不上有多悲痛。此番作态多半来自对国运的忧思,以及对当前处境的绝望,温峤等人劝了几句,刘琨就起来了。
入城之后,兵马安顿的事都交给了属吏,刘琨和王据等人聚在一起,探讨起形势来。当前并州实力寡弱,众人一致认为,必须找到强大且可靠的外援,才能阻止颓势。众人还在商量,忽有侍卫来报,说代郡太守辟闾嵩来访,已到城外。
代郡归属幽州,紧挨着雁门郡东面,当前幽州刺史是鲜卑段部的左贤王段匹磾,辟闾嵩就是他提拔的。辟闾这姓氏虽听着冷门,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其祖先是春秋时期卫文公的后代,本姓姬,因家住辟闾里,遂以此为氏。
刘琨身份太高贵,不便远迎,只得派温峤随王据出迎,自己则在堂中静候。没过多久,众人就回到了堂外,刘琨这才起身出迎。刚走了两步,刘琨突然两眼一亮,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远远喊道,“韩太守,你安然无恙呀!”难掩心中的激动与兴奋。
来客中竟有乐平太守韩据!刘琨当初就是为了救他,才贸然出兵以致全军覆没的。
听到刘琨的呼唤,韩据面露愧色,带着歉意解释道,“幸得刺史大人舍命相救,吸引住了胡贼主力,我这才有机会溃围而出,捡回一条性命。大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没齿难忘!”韩据知趣的隐掉了刘琨兵败的片段,说完就要行大礼。
刘琨一把拦住韩据,拉着他的手安抚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呀!”心中略感宽慰。
众人都向韩据嘘寒问暖,显得甚是亲密,再次落座后,韩据向刘琨说道,“我与段公是姻亲,突围后本想去依附他,但道路不通,只好先逃到代郡。在辟闾兄那里,我才得知您的行踪,正巧他要来拜访,我就跟着一起来了。”段公就是段匹磾,他被封为渤海公,韩据家的庶女嫁给段匹磾的儿子为妾,两人算是亲家。
听完韩据的话,刘琨疑惑的看向辟闾嵩,不待他发问,辟闾嵩便解释道,“鄙州刺史对刘司空仰慕已久,得知您的行踪后,特意派卑职前来,想邀您去幽州会盟,一起匡扶大晋社稷,不知司空大人意下如何?”辟闾嵩不属并州,因此以朝中官职敬称刘琨。
众人闻言表情各异,皆面面相觑,刘琨的别驾卢谌一拍大腿,满面春光的说道,“真是太好啦!咱们刚说要找外援来着,没想到自己送上门了!”卢谌是温峤的表兄,出自范阳卢氏。
卢谌说完话后,堂中竟鸦雀无声,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额头微微冒汗。
温峤见状接话道,“别驾言之有理,这本就是件好事,贸然去会盟虽显得唐突,但相互呼应还是必要的。我们本就有此意,段公既然提出来了,何不先派人去谈谈具体事宜,再做定夺?”
众人闻言纷纷应和,表示赞同,卢谌的脸色缓和了点,却仍不明就里。
这时王据向辟闾嵩说道,“刺史大人乃一州之主,岂能轻易离境?再者比官职、论声望,都是我家刺史更胜一筹,段公若真有意会盟,就应该来雁门呀!”
卢谌这才想明白,会盟必有盟主,刘琨若屈尊前往,难免落到下风。但当前形势逼人,似乎不该矫情这些虚礼,卢谌面露疑惑,却不敢再多言,只是扭头看向刘琨。
只见刘琨暗瞟了一下辟闾嵩,又向王据使了个眼色,训斥道,“段公尊贵,不得无礼。”
辟闾嵩见状,急忙向刘琨解释道,“司空大人多虑了,我与王兄是至交,一向口无顾虑。段公虽忠勇,但毕竟是鲜卑人,亲疏有别,我自有分寸。”
温峤闻言眉头微蹙,与刘琨对视了一下,刘琨微一点头,温峤会意说道,“段公入主幽州已一年有余,但依辟闾大人所言,根基依旧不稳呀!此番请我家主公过去,莫非是想借我家主公的声望,笼络境内各晋将?”
前幽州刺史名叫王浚,段部本是其附庸。一年多前,石勒用计袭杀了王浚,致使幽州大乱,王浚旧部这才请来段匹磾,暂时稳住了局面。
温峤的话正是刘琨的看法,只是若由他自己说出,就显得斤斤计较了,少了回旋的余地。
听完温峤的问话,辟闾嵩回应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是这么想的,但段公确有匡扶之志,笼络手下也当出自公心,绝非只为一己之私。”
韩据跟着附和道,“段公为人厚道,绝不会对恩公不利,下官愿以名节担保!”那个时代人们最看重名节,此话不可谓不重,辟闾嵩也跟着点点头,刘琨低眉不言,仔细掂量起来。
见此情景,忽有人大叫一声“不可!”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刘琨的右长史杨桥。
杨桥继续说道,“夷狄者,人面兽心,岂可轻信?主公轻身前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旦有变,追悔莫及,请主公三思呀!”
听完杨桥的话,刘琨的眉头更紧了,所有的目光都聚拢过来,等待他做出决定。
一番思虑之后,刘琨面露坚毅,向众人说道,“身负国耻家仇,岂能苟且偷安?但凡有一丝希望,刀山火海又有何惧?我心已定,明日即启程前往幽州,与段公共商匡扶大计!”
《晋书刘琨传》:“(刘琨)在晋阳,常为胡骑所围数重,城中窘迫无计,琨乃乘月登楼清啸,贼闻之,皆凄然长叹。中夜奏胡笳,贼又流涕歔欷,有怀土之切。向晓复吹之,贼并弃围而走。”
第一回 刘越石兵败颠沛 段匹磾遣使相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