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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能瞒得住,以为自己虽然算得不准,但是每到一个新地方就没人再认得自己,殊不知卦师会算,问卦的人也会看,那些算学不精的卦师心里知道自己算不准,总藏不住身上的那点儿忐忑和心虚,他们往往是按照师父所教,硬着头皮把式子一列,然后再按部就班地算出来,至于算得准不准,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有一段白十二曾经致力于遗忘和埋葬的画面重又在脑海中变得清晰,八岁的白十二已经有了让她熬过白临的敌视的倔强,但那种倔强完全是个空架子,是她逼迫自己把这个架子支撑起来,防止自己会被压垮。
      她躲在舒太妃身后不敢说话。她甚至连完全藏在母亲身后的勇气都没有,她站在介于舒太妃身后和身侧的那个位置,因为站在身侧太显眼,躲在身后又太调皮,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会犯错,然而无论她做什么,步步都是错。
      白十二心里也有过愤怒。再微小的愤怒也会一点一滴地被积攒下来,只是有些人找到了让它们决堤而出的机会,有些人却没有。
      白十二知道自己属于后者,她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知道自己辜负了母亲的期待,知道自己永远也不敢像想象中那样反抗白临,那些幻想只是她给自己喘息的空隙,不存在任何意义。
      她就像现在还身处两难之中的陶轩,既不觉得自己能够一直在这里熬下去,也不觉得自己有一刀两断的器量,然而再怎么说“撑不下去了呀,真的不行了呀”,却还是好好地活在世上,一天又一天,得过且过。
      白十二曾以为那就是自己的一生了。
      直到她遇见公羊已。
      白十二坚信,即使那天没有那句铁口直断,没有闹出那么荒唐的事情来,公羊已的出现,也同样会改变她的命运。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做出安排……为此,白十二愿意相信天意。
      最初的时候,白十二只感觉心里酸溜溜的。你看看公羊家的那个姑娘啊,和我差不多大,也和我差不多高,不知为何却比我更得上天眷顾,你看看她,她一定不曾害怕身边人,她不因出生而获罪,不因存在而遭痛恨,所以她能那样笑着,所以她似乎什么都不怕。
      那样多好啊。白十二心生憧憬,心生向往,也心生敬佩。
      十五年过去,白十二长大了也成熟了,她不再是小时候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却不可能做得到如公羊已那般。
      在茶馆里问卦的人多半不会问什么太复杂的事情,除了一开始那个准备明年进京赶考的年轻人还算问了一件“正事”,其他人问公羊已的都是些鸡毛蒜皮和家长里短,公羊已自然也就没有把价格开得太高,有些小事只是象征性地收了几文钱,不过来问卦的人多,也有人大方地多给了不少,所以小半天下来,还算得上是收获颇丰。
      临走前公羊已披上了斗篷,不忘把钱袋里的钱匀出来一部分分给茶馆老板。白十二看着她,注意到她嘴唇微微地抿起了,白十二并没有向公羊已求证过这一点,不过她一直坚信这个小动作代表着公羊已在无声地哼歌。
      “公羊姑娘。”白十二现在觉得这称呼叫起来别扭极了,她和公羊已绝没有这么生疏,“你可曾碰到过两难之事吗?”
      有,有,我现在就烦着我自己的两难之事。我想告诉你我的名字,却下不定决心,偏偏你问起的时候我还昏了头,告诉你一个假的充数。现在我怎么办?一直瞒下去,等到你发现我在骗你?还是告诉你?啊,那又有新的两难之事了,我要怎么告诉你?是直说我当时就是想骗你呢,还是胡编一个卦师的规矩什么的,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你说这是不是两难之事?难极了,难极了!
      偏偏天卜之眼一到你身上就不管用,我集中精神想看看名字的事情该怎么办,却看不到,反倒是那些我没想去看的事情全涌到我眼前来了——唉,这真是怪事啊。
      我算尽春秋,为何算不透你?
      然而这些话公羊已通通说不出口,她嚅嗫着嘴唇,好像能从喉咙里抓出一个无声的回答,但她没能做到,于是她僵硬地摇了摇头。
      “啊,那不错。”白十二说。
      不错?公羊已偏过头,借着兜帽的掩护看向白十二的侧脸,天卜之眼仍旧不肯发挥它一贯的玄奇,只肯在白十二身上堆叠出无法分辨的重影。不错什么呀,你这傻瓜。

42.困羊[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