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期盯着她，红裳黑发，梦境中，她这样和她并肩坐着，没有刀兵，没有立场，她们是家人、是休戚与共的朋友。
那不是真的，那是蔺长欢的诡计。
“我想杀你，”祁子期开口说，声音不如方才那般坚持:“我不杀你，有朝一日，你就会杀了我们，是你毁了雪泽谷，是你毁了我的家！”
唐念念闭上眼睛悲凉的一笑，是吗？
她深知自己无力反抗，也终于明白高越为什么会始终选择逃避，千百年过去，祁子期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更不用说暗主，如果力量恢复，他们日日都如今日一般的话，踩死他们就好像踩死蚂蚁。注定要再这样你死我活的话，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那为什么不是现在呢？至少这一次白小樱和那个孩子都会安然无恙，这么想想，她也算死得其所。
只是……她有些后悔昨天没有跟她们好好吃顿饭，后悔没有跟肖凯好好告别。
“你有什么想说的？”祁子期望着她，想从她面上捕捉到一丝的仇视和凶狠，这样她就可以做得更加心安理得一点，就像她杀死无数人那样，她们恐惧，她就快意。
可是面前这个灵魂望着她，面『色』从容平静的不像是要去赴死，她没有恐惧和凄哀，真的无趣至极。
唐念念对她笑一笑，笑的有些勉强，可是她还是『露』出了微笑:“欢乐苦短，每一世都是一样，如果真的是最后了，子期，希望我的死能让你走上好的路。”
祁子期对她怒目而视，唐念念温和的望着她的眼睛。
到了最后吗？可即便是最后，我还是无法恨你。
快乐的往昔就像流转的电影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旋，她们说着同生共死、祸福相依，那个时候满怀期待和赤诚，她们都不是说说而已。
人们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改变一切，也是，它那么柔韧有力，如今时移世易，她们竟也走到了你死我活的立场里。可是唐念念总相信，就当着怀有一点痴妄的念想，她们的一生那样那样漫长，却总有些最初的东西留在心念深处不肯改，那是泪与欢笑交织的点滴，无关于生死荣耀、甚至无关爱恨，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你见到这个人，就无端觉得安全与信任。
唐念念这么想着，这一生过得认真却也潦草，只是遗憾，到了最后，还有太多事情未能圆满，然而曾经相遇，即使片刻温暖，也当无憾。
她这么想着，一滴泪自眼角滑落，灵魂的眼泪顺着面颊流淌，滴在了祁子期的指尖。
一瞬间。
祁子期迅速抽回手，就好像泪滴有滚烫的温度，它让她觉得痛苦，她凝眸向自己手指望去，刚才泪痕划过的地方变成了灼热的红『色』，就像一个刻印。
唐念念没有躲，也不想逃，祁子期狂怒的嘶吼一声，忍住疼痛伸手再一次箍上她的脖颈，她眼中似乎喷着怒火，只要再一用力，她就能把手里这个灵魂折断，她会痛苦难当，就像她之前杀死过的每一个灵魂一样。
蔺长欢，我的仇人，她终于束手就擒，就像那几千个灵魂一样投入万劫不复的炼狱火，她会和那些灵魂一样化为灰烬、融为一体，永远成为暗主的一部分——
这个设想曾经让她快意过。
可是现在，月蚀日让她恢复了强大的力量，她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把她杀死的时候，心底突然燃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在昨天杀那个女人的时候就有过，只是她一时间没有弄清楚。
“她要死了，死在我手上，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这么对自己说。
祁子期皱着眉闭了闭眼，她竟然想起她的梦，那个红衣姑娘和她一起跋山涉水走过很多地方，她们一起笑过哭过，那是她一生里短暂的、却最好的时光。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可是此时此刻，她就这么想到了。
唐念念伸手覆上她的手腕，她似乎想挣扎，又似乎放弃了，祁子期突然觉得头痛，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恐惧和愤怒，她一把甩开蔺长欢，抱着头发出一声哀嚎，唐念念挣扎着起身，似乎在为着她担心:“子期！”
“别过来！”祁子期盯着她，眼中有汹涌的怨恨，她双手颤抖，她不断对自己说:杀了她、杀了她！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她却做不到，她恨自己做不到。
“蔺长欢，”她在原地抱住头不断地和自己挣扎对抗，她无端想起那一天，想起她笑着转头对她说:到时候请你们吃喜糖，为什么，为什么呢！
“蔺长欢！”她咬牙切齿的望着她，不觉早已泪流满面:“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我与你势不两立，我们是永远的仇人，永远！”
第276章 《幻路》十四：一念之仁[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