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昊霖对视的光景,程昊霖将冷伊当作王依而怒斥“寡廉鲜耻”的光景,又或是那天茶楼之上,那妖艳舞女腻在程昊霖身上的光景,一时思绪纷乱。
看看时间,家里大概充满饭香,也是回家的时候。
收拾好东西,走在夕阳西下的梧桐道上,见得鹅掌般的叶片已有些许开始卷曲甚至发出脆响,又要迎来一个落叶纷纷的季节,心中竟生出悲凉。
校门外,远远看见蒋芙雪往邮筒里投信,还未等来得及叫住她,她已头也不回离去,却没有发现,那封信原只投进了一半,她匆匆忙忙地走,也没把剩下的一半推进去,竟是倒着掉在了地上。
跑过几个相互追逐的男学生,险些在上头印上脚印。
冷伊快几步走上前去,拾起信再看她,背影也遥遥,便想着顺手帮她投了吧,却也顺着自己的好奇心,将背着的信翻过来,“金陵佳丽初选”几个大字赫然入眼。
吃了一惊,那天她明明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再者,这获胜的渺茫是众所周知的,更别提其中掺杂的利益纠葛、裙带关系,复杂得很,岂是这样普通人家纠缠得起的。
冷伊原本还想着,把对外事务部在招办事员的事情同她说。现在想想,这种选美的事情她都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再者她父亲再不济也是政府里头的小职员,这等消息应该早就知道了。
人各有志,便将信投了进去,拍拍手往家走去,心里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
隔着弄堂,炊烟袅袅,腾起的白烟在几幢房子后头升起,虽被横七竖八的衣服、被单隔着,冷伊却知道那是娘在烧晚饭,肚子也就那么应景的叫了,脚步不由紧了紧,转过拐角的时候却碰上个人。
过于宽厚的腰膀、高大的身材,在这狭窄的弄堂里显得不太协调,显得文气的黑褐色布袍子,与他类似屠夫、装卸工身材极不相符,但他无所畏惧、邪不压正的气质却又不像是走卒贩夫这类人。冷伊只被他撞了一下,却觉得碰着他的胳臂生疼。
好在人倒是客气,赶紧道“不好意思。”停下打量了她一下。
这一打量让她心里一怵,今天终于对面露凶光、透出杀气有了感性的认识。
见她不碍事,他笑笑便匆忙走进对面的巷子。
冷伊放慢了脚步在巷子里踱着,寻思着,这样身量与气质的人,她是见过的。家门已在跟前,灵光乍现,跟在程昊霖身边的净是这个样子的男子。继而觉得自己简直可笑,这样的男子,身上有的大概是军人都有的,程昊霖是军官,那跟着他的军人钻到这后街后巷来做什么?要说警察,倒还有点可能。可这弄堂里虽杂乱,但如同一张网,生人总是突兀,熟人即使对骂,也不会真闹出大事来,住在这里几年,连丢东西都没听说,也不大会有警察跑来,更何况此人一身布衣便装,行色匆匆,着实可疑。
也是难得,一进门便看见冷琮往餐桌边的柜子上摆物件,一个个金黄的柿子,光滑滚圆,却不足巴掌大小。
秋天冷伊是顶爱柿子的,见了便迫不及待拿起一个,一捏,硬邦邦的,再看,另一面竟还是绿色的,就纳闷怎么这个时候柿子已经熟得可以卖了,原是生的。“哪里偷来的?”又摆回了柜子上。
“怎么是偷的呢?浦子口的山上摘的。”冷琮对她张口就来的污蔑也好不见怪。
“人家好端端长在树上,还没熟,你就掳了来,这比偷熟柿子还可恨。如果熟了,还可以说你是一时嘴馋;你这生的也摘了来,就是途个一时之快,最后损人不利己。”
他摸着一个柿子指着她,“啧啧,你呀你,就是不把你哥往好处想,这柿子我摘来自有我的道理。”“啪”故意生气似的打开她又伸过去的手,“把你爪子拿开,别碰坏了,我这明天还要带出去有正经事。”
她悻悻让到一旁,“还正经事,上班时候满浦子口乱跑,什么正经事哟。”
他卖着关子,却什么也不肯透露。
冷伊缠了会儿,觉得没劲,就自顾自地上楼去。在梳妆台前坐下,把那装着申请表的信封拿出来,这才发现背面还写着几行字。
1填表
2邮寄至以下地址
……
想起上周黑板上的字,这是程昊霖的笔迹,原来直接寄出去便可以,原本还以为要再拿去交给他,惶惶了好久,这下反倒轻松了。
只是这心头的担子放下了,却又感到索然无味。在床上躺倒下来。盯着天花板一会儿,眼神转到床边一本契科夫的小说集,这书跟程虹雨借了快小半年了,该还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翻书求证。
46.人心难料(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