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孤独。一度,她觉得,前路肯定是一个人走的,倒也没觉得多少孤独感,反正一个人也能走嘛。后来,她觉得有一个讨厌的人同行真的很烦,再后来她觉得这个讨厌的人变得不那么讨厌了,更后来她觉得两个人走真好,比一个人走好。可是今天,她忽然发现,她又将一个人走这条路了,因为她讲的话他听不懂,而他讲的话她不要听,这样的两人是不能再继续同路的,迟早有那么一天要分道扬镳。
章家明丝毫没有意识到沉默的孕妇夏夏内心百转千回的微妙心思,还不怕死地继续冷静客观地陈述事实:“1:42的比例其实不高的。是,每42个孕妇里面,的确就有一个孕妇可能生下弱智。可这个孕妇不一定是你!别说1:42,就是1:2,你也未必是那一个啊。”
夏夏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可以,竟然可以,说得出这样冷血的话来。极度失望和愤怒之下,她压根来不及思考,就吼出了一句潜藏已久的内心独白:“又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不紧张。”
发泄般地吼完,看着面无表情、不发一言的章家明,夏夏自觉失言,有点惊恐地捂住了嘴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也许,这一直是她心深处的一根刺、一个梗,时刻横在那里,横在两人之间,虽然一再忽视、尽量做到无视,但是,关键时刻,她还是把它说了出来。
她想,章家明也许会对她怒吼,也许会和她争辩,也许会转身就走,不管哪一种反应,她都决定了,道歉!她要跟她道歉,收回她的话,不管怎样,她都不该说这样的话伤害她,毕竟,从某种程度上,哪怕只是出于职业道德,他比自己还关心、了解、呵护肚里的孩子。
可是,章家明的反应却不是以上任何一种。他冷静地拿起了手机,说了一句:“你儿子出事了。天华医院妇产科,18号病床。”
夏夏目瞪口呆,完全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你刚才给谁打电话?”
“苏一白。”
夏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不管他说什么,都要诚恳跟他道歉”的决心,拿起一个枕头就朝他丢过去:“你有什么权利告诉他孩子的事?你说啊!”
章家明轻而易举地接住枕头:“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有权利和你共同面对这个问题。”
夏夏继续扔第二个枕头,都快哭了,朝他大喊:“可我不需要他和我面对!我根本不愿意他知道这件事。”
章家明接住第二个枕头,“你们好好聊聊吧。我走了。”
章家明把两个枕头重新放到病床上,真的走了,夏夏躺在枕头上,默默流泪,在心里把章家明骂了一千遍“混蛋”。骂到第一千零一遍的时候,另一个真正的混蛋来了。
苏一白一进病房,第一件事,就是猛地冲过来,掀开夏夏的肚子,看到那么滚圆的肚子,连声问:“这么大了,还能引产吗?”
夏夏毫不犹豫摁了床头的紧急铃,护士进来后,夏夏坚决地对她指示:“护士小姐,请你把这个人赶出去,她影响了我休息。”
苏一白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丢给夏夏:“你把它签了,我马上就走。”
夏夏疑惑,不知道苏一白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拿起一看,真的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一份离婚补充协议,里面约定,如果夏夏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万一真有什么问题,他将不负任何责任,也不会出一份抚养费——协议另外补充,就算孩子健康,他也不会出抚养费,因为他在离婚时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属于不知情的情况下当的父亲,所以也不必履行父亲的责任。
论鸡汤,夏夏只服连岳;论无耻,夏夏只服苏一白。从他接到章家明电话到赶过来,也不过就短短的十几二十分钟时间,他竟然能想到种种可能,并且起草好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离婚补充协议,绝了。这样一个执行度高的人,要是去治贫,早就不需要政府扶贫了;要是去登月,中国人早就移民月球了。
夏夏气得撕掉了那份补充协议,一边扔一边斩钉截铁地表示:“就算没有这份协议,我也不会要你一分抚养费。我的儿子我自己养。”
苏一白不慌不忙又拿出一份补充协议递过去:“早料到你会撕了,我打印了五份!还是签了吧,咱们不是香港,口头协议不具有法律效应,签了,大家都心定。”
夏夏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苏一白的无耻底线,一把扯过补充协议,火速签好名,扔了给他。苏一白欣赏了一下夏夏的签名,小心地折好协议放进包里,临走前问了一句:“孩子到底什么毛病?”
夏夏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和你一样,无耻无下限病。”
苏一白没再说话,转身走了。护士帮夏夏盖被,对夏夏说:“这个男的我见过,前几天陪着他老婆来产检。他老婆怀孕才一个多月,根本没显怀,人家精贵得不得了,走路都要别人让道,嚣张得很。”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不算好消息。但夏夏一听,忽然就放了心,心情瞬间就好了,这下不用担心了,他的现任小三妻子也怀孕了,他再也不会来管这个孩子到底生不生下来,是不是白痴,自己就将完完全全拥有这个生命,再也不怕他的另一半提供者把他抢跑,或者决定他生死了。太好了!
19.补充协议[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