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做了一个梦。
有个长着一双小翅膀的小男孩,在天上飞着飞着,然后,他朝夏夏粲然一笑,就要朝她飞下来。夏夏仰头,伸出双手,马上就能拥抱到他——忽然,小天使的脸,变成了前夫苏一白的脸。夏夏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把小天使推开。小天使的翅膀断了,痛得跌倒在夏夏的肚子上,小天使疼得大哭起来。
夏夏被哭声惊醒,猛然发现自己的肚子正疼得就像一枚皱起来的核桃般,五脏六腑就像全挤到了下腹那里,揪成一团,很快冷汗就浸湿了头发。
原本正在和美国的同学视频的julia,听到了夏夏的哭喊,一见夏夏的惨样,如临大敌,赶紧扶住夏夏送医。
夜色已深,这幢住户不少的公寓楼,此时却仿佛一个荒漠一样,完全见不到一个人。两人等着电梯,夏夏全身的力量都压在julia身上,这让女权主义者的她,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信仰,在某些时候,比如这个时候,男人还是有点用的。
电梯门打开,当julia看到人高马大的肌肉男杜强森时,简直惊为天人。再听到那句“需要帮忙吗”的天籁之音,julia觉得他就是神,男神,噢不,就是上帝、耶稣,基督!
电梯里,杜强森问julia,“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嘛!”
“刚搬来。”
“咦?那不是夏小姐吗?生病了吗?她的先生呢?出差了?好久不见他。”这时候,julia对男神的膜拜彻底幻灭。要是,他能一直不开口该多好,现在好了,健美肌肉男神沦落成了八卦长舌妇。
julia指指满头冒冷汗的夏夏,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及时封住了杜强森的嘴巴。
两人齐心协力将夏夏送入附近的地段医院就诊,未曾想,急诊医生竟然是章家明。疼得要命的夏夏看到章家明,猛然看到一身白色医生制服的章家明,顿时觉得有了依靠,眼巴巴地从满是汗水遮住的刘海丛中望着章家明。
“要保还是要流?”章家明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流”这个字明明就在嘴边,可是夏夏想到梦中那个可爱的小天使,无论如何说不出那个字。
章家明似乎听到了夏夏纠结的内心戏,翩然转身,决定先去看后面送来的两个急诊孕妇。“想好了叫我。”
杜强森开始打抱不平,“你这个医生,你怎么能对待痛苦的孕妇,你怎么当医生的,我要投诉你!”
一旁的小护士开始吃吃地笑,“章医生是我们医院投诉率最高的医生。”
杜强森吃惊:“那还没被开除?”
“最后那些曾经投诉过他的人,都会撤销对他的投诉,还会转成他的忠粉,铁杆噢!”护士骄傲地说。
这话明显超出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杜强森的理解极限,他断篇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julia忽然大笑起来,“我就知道章家明这个人,天才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在妇产科,也是个明星医生,哈哈。”
小护士一脸羡慕,“你和我们章医生很熟?”
“青梅竹马!”
小护士捧着一颗破碎的心走了,杜强森也识趣地告辞了,这里有另一个靠谱的男人还是个医生守着,也没他什么事儿了。
10分钟后,章家明再度来到夏夏的病床。
“流!”夏夏怕章家明再扔下她不管,一见到他,就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字。
经过了一系列检查,期间,夏夏一度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立刻就要躺上手术台去做流产手术?或者,幸运的话,这个小生命自己会静悄悄地坠落,她最多承受点流血肚痛的折磨。
然后,一切都会结束了。
再然后,她要让人生重新开始。
所以,当夏夏听到明星妇产科医生章先生的治疗方案“先保胎、再堕胎”之后,几乎再次昏过去,不是疼的,气的。哪有这样给人治病的,她好容易痛下决心,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打掉孩子,竟然让人先保胎。这不就如同一个祈求一枪毙命的死刑犯,给他来个今天割个胳膊明天宰条腿的酷刑吗?
气死了气死了,此人快赶超前夫苏一白,成为夏夏黑名单上的no1了!
“为什么要这样治疗?”夏夏已经气昏了,还是julia理智尚存,问出了心头疑惑。
“她的子宫壁过薄,现在流产当然也行,但是,容易引起今后的不孕。所以,我建议先保胎,等过一两个月再看情况,实在不行,也不排除生下来对患者的身体更有利。”章家明解释。
夏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生下来?敢情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二天,夏夏肚子不痛了,就威胁着julia,一定要帮她出院。她再也不愿接受这个怪胎医生的治疗了。也许他是好医生,只是不适合她的情况。
数日后,夏夏毅然去了别家医院做人流手术。正是生育高峰,妇产科人满为患。夏夏看着满墙的孕妇注意事项,母乳喂养好,再看陪同孕妇前来的那些细心体贴的男人,内心黯然。
有个年轻的外地女人主动和夏夏搭讪:“你二胎了吧?”
夏夏惊恐,难道离婚事件对自己的打击那么大,竟然看上去老了这么多?她有点不太高兴地回答:“头胎。”
外地女人神秘兮兮地继续和她聊:“我看你也没男人陪,也没拿着大卡,是小卡没办下来吧?没结婚呢,还是给人做三?我是超生,小卡没办下来,没办法,我已经有三个闺女了,我男人非让我生一个儿子。”
“我打胎。”夏夏忽然打断了她。
“打胎啊!?”外地女人震惊了,“那你怎么坐这里,这是孕检的。”
夏夏还没来得及回答,护士台就叫了她的名字,她仓促地被带进了一个小房间。一走进房间,拉开沉沉的帘子,前面一个产妇刚要结束b超,满屋子有力的“咚咚咚”声。
“心跳正常。”医生机械般的声音响起。
夏夏忽然意识到,这咚咚咚的,竟然是孩子的心跳!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她瞥了一眼b超屏幕上,那个已经成形的孩子躺着,小小的,但是已经能分得清四肢、头和身体,他好像正在闭着眼睛,吃手玩儿。
肚子大如圆球的孕妇缓缓坐起,满脸抑制不住的母爱笑容,那笑容像圣母玛利亚的微笑,那样仁慈和温暖,刺痛了夏夏的眼睛,她感觉身体里有无数个手在狠狠地扯着她的心脏,那样那样疼,生生疼着,比被离婚时的那种疼,还要疼上数倍。
b超屏幕上,那个正在吃手玩儿的孩子,忽然变成粉粉碎的碎片,齐刷刷地朝夏夏飞来,夏夏尖叫着冲出了b超检查室。
重新躺回人流手术室时,张开着双腿,听着冰冷器具的碰撞声,和医生护士在一边聊天,各种对医院考核制度的不满,这个医生太花心,那个医生开后门得了职称,那个护士靠身体上位进了高干病房……夏夏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出了这具被人摆布的身体,正飘在天上,悲悯地看着那个躺在手术床上的可怜肉体。
然后,她回想起刚才走廊里,听到隔壁妈妈们的聊天:晓得伐?小孩子本来在天堂老开心的,他们要投胎了,在天上开始看,看中了你,才不顾一切来到你肚子里的。
夏夏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她陪国营电影院里那个怀孕了的大姐去书店买书,看她买过日本妇产科医生池川明的书《在云彩上看到妈妈时》和《妈妈,我是为你而来的》,以及福岛大学副教授饭田史产的《我记得哟!在妈妈肚子里的那段时间》。
她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位母爱泛滥的准妈妈,看了网络上写的这三本书的神评论,非要买全,然后她看得哭了又哭,反复跟她讲了其中几个让她感动的事儿。
最总体的说法就是,在书里,很多孩子都说,
4.流或不流[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