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忠王兼副掌率李秀成的带领下且战且退,倚仗着清凉山的险要地势勉力苦战。
此时湘军精神领袖曾国藩端坐于中军大帐静候捷报,湘军名宿胡林翼统御强大的水军封锁了全部水路,溃散的长毛军士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酉时三刻,城里到处是乱无头绪的溃兵和契妇将雏的逃难百姓。江南提督黄翼升率许云发等水师各营强突中关拦江矶石要塞,战船顺流而下横扫滨江守敌,乘胜夺取了水西、旱西两座城门,彻底扎紧了守军突围的最后一道篱笆!
深夜,朱洪章的人马全歼城北长毛军,进抵与“天王府”相隔两个街巷的太平路,素以足智多谋著称的沈鸿宾则提兵于伪圣殿东侧设伏,以防府内的逆匪逞困兽之勇冒险流窜。
果不其然!从伪殿南门明火执仗冲出千余人马,执军器火枪沿民房街巷窜逃。各湘军将领闻讯由四面八方合围绞杀,当场毙敌七百余众,夺得天王府“颁诏”玉玺二方,及纯金打造的“天王”洪秀全专属金印一方,宽约七寸……
亥时更尾,忠王李秀成采用声东击西之计,遣派2000多名天军佯攻旱西门,成功吸引了官军注意力,并调动已于龙广山收队集结休整的湘军主力,扑向了旱西门方向。而李秀成本人则乘机亲率1200余亲信精锐,掩护着故天王洪秀全的承嗣——太平天国幼天王洪天福贵,冒着枪林弹雨强行突破太平门,朝着城郊孝陵卫、定林镇方向撤退。
忠王李秀成这年大约三十五六岁,正处于一个男人年富力强的黄金时段。据英国人afldley所著《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里的描述,李秀成“他的外貌是引人注意的、富于表情的、好看的,虽然不算美,如果照中国人的观点来看;它略为带些欧洲人的形象。他的鼻子较普通中国人稍直;嘴是小的,几乎近于仟巧,配着他那嘴巴的形状和轮廓分明的嘴唇,表现出绝大的勇气和决心……”
“天京事变”后翼王石达开负气领兵出走,一年前在四川大渡河畔全军覆没,而英王陈玉成也已殉难,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的军事指挥,就仅剩下一个忠王独撑大局。
本来李秀成是完全可以避免身陷孤城的。
两年前清妖头曾国藩兵锋迫近天京,李秀成响应天王洪秀全的召唤,率领六十万大军回师勤王,同湘军主力大战46日,可惜结果功亏一篑。即便是他手下十三王纷纷倒戈投降、苏浙丰饶沃土相继落入清妖之手,忠王本人也还有回旋的余地——当时他堂弟侍王李世贤手底下兵多粮足,建议他赴溧阳自立山头另谋发展,被李秀成回书言辞拒绝。
这,其实是他个人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
此后李秀成单人孤骑回到天京,一边着手收拾残局,一边接受了天王洪秀全临终托孤。
他忘不掉天王归天之前,那浑浊而充满信赖期许的眼波……
所以败局虽定,李秀成却无论怎样绝不许幼天王发生不测——
只要还有幼天王存在,横扫大半个中国的太平天国革命,就还有死灰复燃的希望!散落各地的数十万将士,仍将在天国的旗帜下殊死战斗!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忠王李秀成带人拱卫着幼天王仓惶出逃。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湘军,而李秀成自己身边的人马却越来越少。
他所经历的情形很像美洲印第安部落的一种“笞刑”:受刑者抱头鼠窜,两旁一排排行刑人挥舞皮鞭不停顿地抽打,直至受刑者不支倒地……趟过云水溪之时正值天亮前最黑暗时刻,忠王大略清点了一下手下兵力,仅剩下不足100人。
回想当初指挥千军万马驰骋江淮大地的情景,这位曾叱诧风云的英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四周皆有清军的火把在晃动,呼哨吆喝声阵阵逼近。眼下地形陌生难辩,由于缺少向导而不识逃离的路径。
偏偏这时幼天王的骑乘崴伤了马腿!
没有马匹作为代步工具,幼天王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李秀成毫不犹豫让出了跟随他征战多年的战马,亲手抱起洪天福贵跨上鞍桥。幼天王带着哭腔问:“忠王,这次咱们冲得出去吗?”
李秀成故作轻松回答:“幼天王且宽心,有洪天王在天堂里保佑,你定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说完他略显不舍地抚摸伙伴一般的战马,那马儿也通人性似地用嘴巴刮擦着主人的手指。忠王说:“吾弟珍重!带着幼主远走高飞去吧!”
——他视陪伴自己的战马为兄弟。
忠王言毕,吩咐几名小头目护持幼天王突出重围,而他本人则率领留下的十几名轻重伤员,准备对层层叠叠的湘军包围圈,实行最后一次反突击,掩护幼天王一行乘隙逃出生天!
据后世的史料记载,战斗打到尾声忠王李秀成只剩下孤家寡人。
曾国藩在奏报朝廷的《金陵克复全股悍匪尽数歼灭》折子中说:“至伪忠王李秀成一犯,城破后受伤匿于山内民房,十九日夜,提督萧孚泗亲自搜出,并搜擒王次兄洪仁达。二十日,曾国荃亲讯,供认不讳,应否欗送京师,或即在金陵正法,咨请定夺……”
曾国藩在此处对朝廷撒了个弥天大谎!
根据解放以后文史工作者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实地调查考证的结果:忠王李秀成被俘前确实身受重伤,但绝非如曾国藩所奏是由提督萧孚泗擒获的。实际情况远比他被湘军逮捕更令人悲哀——抓获李秀成的竟然是两位普普通通的农民!
两个农民兄弟一个名叫王小二,另一个名叫陶大来。起初他们也没想把这个精神委顿、遍体鳞伤的伤号送官,但李秀成身上揣着许多珠宝银两,两伙农民因分赃不匀大打出手,最终将李秀成扭送湘军大营请求公断……
呜呼!一代飞骋大江南北的名将,就这样被两个贪财的农夫送上了死路。
湘军主将曾国荃得知李秀成被抓到,兴奋得仰天大笑,而后抛开一切军务,怒不可遏地匆匆赶往关押李秀成的地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曾国荃忆起这么些年里,湘军数万将士命丧李秀成之手,竟不顾身份,失态地当场操起一把尖锥,扑上前冲着李秀成浑身上下一阵乱捅!
李秀成身上被锥子扎得血迹斑斑,不曾哀叫求饶,反而笑语曰:“曾老九,打仗嘛各为其主,你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 ……
登机时间到了。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华裔留学生欧阳青春,“啪”地一声合起厚厚的历史书籍,准备参加一项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的集体高空跳伞活动。
走上飞机舷梯那一刻,他依然沉浸于书中所描绘的人物及故事。
天京保卫战历时两年,破城后号称诛杀了十万人。这个由曾国藩奏报朝廷的数字,明显掺杂了许多水分。
根据老曾头首席师爷赵烈文日记所载,实际当时江宁城内仅有太平军两万多人,老百姓约一万人,全部被湘军杀害。
后来戊戌变法名宿谭嗣同在写给恩师的一封书信里,描述了天京陷落的惨象:“顷来金陵,见满地荒寒气象。本地人言发匪(指太平军)据城时并未焚杀,百姓安堵如故……不料湘军一破城,见人即杀,见屋既烧,子女玉帛扫数入于湘军,而金陵遂永穷矣。至今父老言之,犹深愤恨!”
——谭嗣同写上述这段话时,距湘军攻陷南京已过去三十年,而他想不到再过三十年,南京将又一次蒙受日本军国主义铁蹄的践踏,比当年湘军暴行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灾多难的南京人民啊。
欧阳青春对指挥太平军据守南京的那个“李秀成”,充满了追星般的好奇:独撑危局,让骑救主,纵然利刃捅加身,依旧谈笑风生坦然以对……
难道这就是后来举国人人切齿的大叛徒李秀成?
可耻的叛徒,不是应当像浦志高、王连举那样,表现出一副讨人厌的猥亵嘴脸吗?
妈的,可惜老子回不到150多年前,也无法做忠王李秀成的替身!
不然的话,老子非把中国近代社会闹得鸡飞狗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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