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擦了一额头的香汗,紧张道,“小姐,谷清落胎的事儿被大夫人捅给了老夫人,这下老夫人可生了大气了!现在谷清正在诗意楼受审呢!”
丁柔揉面的动作一僵,太阳穴不由得突突直跳,她最害怕的情况发生了。
老夫人守寡将近六十载,最在意的便是女子的名节贞操,谷清这般,无疑是犯了老夫人的大忌,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若是任由老夫人发落,谷清这丫头就算不丢了性命,恐怕也得被剥层皮。
丁柔冷冷的眯了一双眼睛,大夫人就如同一条毒蛇,平时她隐匿在草丛之中不见动静,待你降低了对她的防范,她便会冲出来咬你一口。
见主子不做声,红袖有些急了,“小姐,现在可怎么办啊?谷清身子本来就若,现在又被老夫人押着,恐怕吃不消啊,而且……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小姐你呢?小姐一向得老夫人庇佑,若是因为这事儿影响了小姐你,可如何是好啊?”
丁柔冷冷一哼,“红袖,你该知道,谷清之所以会被大夫人揭发,全是因为谷清是我的丫头,若是现在我只顾及自身,不管谷清死活的话,下一个受难的,便是你!然后,就是我自己!”
这院子里谁都知道,谷清和红袖是她的心腹,许多事情她不能出面,都是这两个丫头在为自己打点着,若是失去了他们,她丁柔无疑像失去了翅膀的老鹰,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听见主子这么说,红袖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干着急。
丁柔想了想,道,“红袖,你留在荷西阁,我现在就去诗意楼!”
红袖惊慌的看了丁柔一眼,欲言又止,眼见着小姐要出门,她跺了跺脚跟了过去,“小姐,你可一定要小心啊,现在四姨娘和大夫人是一伙的,五姨娘混诺,二姨娘狡诈,六姨娘虽然重得了老爷的宠爱,可对于这事儿也不便说话,而且,以老夫人的脾气,你……嗨,总之小姐,你要谨慎些,若是真没办法,也只能是谷清命数不好了。”
丁柔笑了笑,用安慰的目光看着红袖,“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过红袖,你能跟我说这些,我真的很高兴。”
红袖看着丁柔远去,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去了佛龛前,乞求上苍保佑。
丁柔刚进了诗意楼,就看见守在门口的香草,香草也同样看到了丁柔。两人平时素有些交情,香草迎过去,拉着丁柔在她耳边小声低语,“老夫人生大气了,说要把谷清打死,待会儿你进去可得小心些,老夫人是性情中人,与其硬着来,不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丁柔点了点头,随即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白玉手串套在香草手上,“香草姐姐,多谢你告诉,丁柔感激不尽。”
这白玉手串虽算不上名贵,但是在下人的眼里却是稀罕的物件,香草顿时受宠若惊,连连道,“不行不行,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想拿你的东西!”
丁柔按住香草的手道,“香草姐姐昔日里对我的照拂我感恩于心,这点心意还请姐姐收下,要不然,可真就是在打我的脸面了。”
香草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串,在阳光之下,这白玉分外剔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香草虽是上房丫头,但却也不能免俗。
她将手腕向袖子里缩了缩,拉着丁柔小声道,“五姨娘别看平时不太说话,但是若说上一句半句,也是管用的。”
丁柔点了点头,抬步向着正堂走去。
正所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一串白玉手串就能换来这么重要的讯息,倒也值得。
丁柔一进去,就看见谷清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本来已经养出了一些血色的小脸儿经过这一番折腾,又变得惨白了。而大夫人和几位姨娘则是坐在正堂的两侧,丁柔寻索了一圈,并没看见六姨娘的身影,心里不由得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张氏向来看重女儿,若是在场的话,保不齐会为自己辩解上两句,到时候,这好不容易才重新得来的宠爱又会不保了。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只是借着丁柔的身子继续存活罢了,可六姨娘不同,她的后半辈子,都指望着丁进庭的那一点点喜欢和宠爱,若是丢了,她又会回到过去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里。
谷清一见到丁柔进来,开口正要呼救,却看见丁柔把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她别轻易开口,谷清立即禁了声。她相信五小姐总有办法救她出去。
丁文音和丁文翠并肩坐在大夫人身后,见了丁柔,丁文翠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道,“五妹妹这么快便赶来了,莫不是为这贱蹄子求情来了?”
丁柔温婉一笑,首先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随后才道,“三姐姐说笑了,我到现在还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可能冒冒失失的为谷清求情呢?再说,老夫人向来公正言明,任何事都是秉公处理,无论老夫人如何处置,丁柔都会服从。”
丁文翠冷哼一声,心道:说得好听,恐怕到时候,就如同在你心头剜肉一般了!
不过,你丁柔越是痛苦,我丁文翠就越是高兴!
丁文音向来讨厌这个出身不高的下贱货,此时此刻,自然也不能忘记落井下石,“老夫人不嫌弃你出身微寒,才让你侍奉左右,这是何等大的颜面啊!可是五妹妹你瞧瞧,你身边的丫头竟然做出这等没羞没臊的事情,平白污了丁府的声誉,而且还死不认错,五妹妹,难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才让谷清有这么大的胆子与男人私通,还怀了孽种!”
对于丁文音含酸捻醋的话丁柔不以为意,脸上继续保持着款款笑意,“老夫人对我们向来都是一视同仁,长姐又何故说这些与老夫人听呢?难道你是在怪老夫人没有让你侍奉心怀不满吗?而且,这丁府上上下下那个人不是以老夫人为天,你口中说的上梁,莫不是老夫人?”
“你!”丁文音脸色顿时一僵,随即从椅子噗通一声滑跪在地上,慌忙解释着,“老夫人,您可别听丁柔胡说,我没那个意思。”
“行了,姐妹之间哪里有这么些个口舌之争,都给我坐下!”老夫人眼睑微垂,冷声呵斥。
丁文音毫无风度的翻了个白眼儿,而丁柔则是静静地坐在最末端的椅子上,心里不自觉的开始揣测着,方才老夫人的态度已然对自己有了疏离,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恐怕自己在丁府这唯一一颗可以依靠的大树也必然会失去了。
大夫人一见自己的女儿在口舌上吃了亏,顿时沉了一张脸,道,“现在是在处理谷清,又不是下孩子打嘴仗,说这些有的没的的确不合时宜。”
“大姐说的是,谷清有辱丁府门风,该被活活打死!”四姨娘此时道。
丁柔皱皱眉头,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忧心道,“听说谷清出了这样的事儿,柔儿心里的确难安,谷清虽然是我身边的丫头,但柔儿绝对不会偏私,若是谷清的错,柔儿势必会惩戒,可若是平白无故的冤枉了这个丫头,相信老夫人和在座的各位也会心中过意不去。”
老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五丫头,刚才已经找了郎中为她诊脉,她的确刚刚落胎不久,而谷清也对这事不否认,人证物证聚在,哪里还能冤了她?”
丁柔朝着老夫人点点头,“话虽如此,可谷清毕竟是我房里的人,老夫人,能不能容孙女问她几句话?”
老夫人低头不语,倒是四姨娘来了劲儿,“我说五姑娘,你莫不是想包庇这贱蹄子?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问的?”
“四姨娘说笑了,老夫人和母亲都在这里,我哪有胆子包庇呀?只不过,我觉得这件事还有些疑点没弄明白,想问问清楚罢了。四姨娘向来聪敏过人,对待下人也宽和大度,不会因为我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就恼了。”
四姨娘严氏顿时脸上一红,这小妮子,几句话下来,竟给她扣了这么大一顶高帽子,这回她想阻拦,倒也说不出什么了。
丁柔望向老夫人,见老夫人不语,于是走到谷清身边,缓缓道,“谷清,你是我房里的丫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是我管教不利,若是你因为这件事而获罪,恐怕我也保不住你!”
谷清抬起含泪的双眼,她从小伺候五小姐,这个世上,除了五小姐她便再无与其相关的人,而且自己落胎那一日,五小姐屈尊降贵的照顾她,不顾那些肮脏的血水为她擦身子,这些恩德,她都铭记在心。
咬了咬牙,谷清道,“小姐,奴婢知道,这事一旦败露,奴婢必然没有好下场,望小姐珍重自身,别为了奴婢犯险!小姐的恩德若是谷清这辈子报不了,那么下辈子,谷清依旧给小姐当丫鬟,以报昔日之恩!”
丁柔点了点头,回答的好极了。
老夫人最看重的便是衷心二字,罗素之于老夫人便是如此,人前是主仆,人后两人便是无话不谈的好友,现在谷清的一番话自然能将老夫人感动一二。
果不其然,丁柔的眼梢扫了一下正座上的老夫人,只见她紧蹙的眉心微微动了动,这是个好兆头。
丁柔随即问道,“清儿,与你私通的为何人?”
谷清低下头,虽然万分不想说出那个名字,可她最终还是开了口,“是,是府上的小厮,张良。”
丁柔点点头,继续问道,“是伺候哪一房的?”
“是……”谷清小心翼翼的挑头看了大夫人一眼,才诺诺答话,“以前是伺候碧清苑的,现在,人已经不知所踪!”
“哼……”丁柔嗤笑一声,“好个不知所踪。”随后,冷厉的目光投向周氏,又道,“母亲,您可知道,您的碧清苑还有张良这号人物?”
大夫人的脸色顿时一白,为了撇清干系立即摇头,“我自然不知,若是知道,怎么会留了那样猥琐的奴才在身边伺候。”
“说的也是。”丁柔点了点头,随即望向老夫人,声音平淡如水,“老夫人,这件事的确稀奇,丁府上下的小厮,若是想进府,必定会签下两年的卖身契,不做满年头断然不能出去,而那张良我已经调查过,在丁府做了不足一年便以出府,而且派人遍寻也无踪迹,若不是死了,便就是出了城避难,无论哪种可能,都不能是他一人所能完成。柔儿好奇,是何人放了那张良出府?又是何人帮着他出了京城呢?”
老夫人微微一惊,看了一旁的周氏一眼,眼神很是凌厉。
周氏惊恐的咬了咬牙,“老夫人,这件事可与我没有一点干系,碧清苑里的小厮向来都是由赵管家调配,我主理阖府事宜,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呢?”
丁柔在心里一声冷笑,这便是周氏的作风,赵管家还是她的远亲呢,到了危难之时,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丢出去当挡箭牌。
073 落胎风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