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中冰冷的倒刺像钩子一样伸了出来。
“孟琉璃?我不叫孟琉璃,我与孟姓之人不共戴天,二十年前,杀母之仇,诛杀我棠氏九族,如若不是看在他当年救我一命的份上,你和孟滇翔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孟天炎你以为就你有恨吗?我的恨不比你少,我也时常恨不得要将孟滇翔碎尸万段摧骨扬灰,我这十年来,日日夜夜饱受这仇恨之苦,煎熬身处人间地狱。你知道被自己亲人遗弃的滋味吗?你知道被自己亲生父亲追杀的滋味吗?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垃圾,妖孽,一个要弑父猪狗不如的东西,可是他对我做了什么,十年前的落日崖,我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拼命的逃,天下之大,要我死的人这么多,而偏偏是我的生生父亲,根本容不下我,他要我死,要我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可笑我,茫茫人世,我竟然不知道要逃往何处,这天下何处有我容身的地方。”
孟琉璃红了眼,对这个从小就在众人的拥护之下,娇生惯养的姐姐充满了深深的嫉妒,也就是这种被温室里蜜糖泡大的人,不是人心险恶与歹毒。
“同样是孟滇翔的女儿,就因为我是棠霓裳的女儿,就因为那一句狗屁预言,我就成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所以我必须该死吗?蝼蚁桑且偷生,而我的命就与你孟天炎的命有着云泥之别,你就该天生高贵,而我就是地上的污泥,人人践踏!”
孟天炎被突然爆发的孟琉璃愣住了,但是她不是孟琉璃,她没有体会孟琉璃十年前的绝望,而且她根本不屑于去体会,在孟天炎的眼里,孟琉璃就是杀害她母后和害死太子哥哥的凶手,是不折不扣的祸害。
孟天炎冷哼一声。
“孟琉璃,其实父王杀你也是你活该,你就是妖孽,当年你毒死我母后,三年前害死太子哥哥,这些你敢否认吗?”
执念就是心中的顽石,一旦沉淀扎根,任何的风吹雨打都无法让它撼动半分,用仇恨和偏激的浇灌,它不但没有抵消人们心中的偏颇半分,反而越发壮大,大到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大到让人忽略那些明明漏洞百出的蛛丝马迹,在真相的边缘若隐若现。
“我没有对你母后下毒。”
孟琉璃沉着脸说道,十分反感和厌恶回忆那一段不堪的往事。
“害你母后的人另有其人,这些话十五年我就说过,是你们不信,还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
孟天炎怎么会相信孟琉璃的一言之词,她恨了她那么多年,到头来证明她只不过是自己的空想,她恨错了人?
“孟琉璃,你胡说,当年在场的只有你、父王和母后,父王亲眼看见你下的毒,你还敢狡辩。”
对话到此,当年的是非曲直在众人心中已经有了泾渭分明。
连元辰靖都觉得孟天炎是误会孟琉璃了,十五年前孟琉璃还不过是六岁的孩童,怎么有能力对当时奴仆簇拥的兰王后下毒,背负这么久的冤屈,孟琉璃她何其无辜。
孟琉璃横眉冷对,当年她毫不辩驳,任人宰割,是因为她太过弱小,她根本无处伸冤,也无从伸冤。
“孟天炎我不管你信不信,你母后当年是自愿赴死,没有人强迫她喝下那杯毒酒,而下毒的人本来就不是我,那个给你母后杯中下毒的人本来并不是想给你母后下毒,他想毒死的也不是你母后,而是孟滇翔,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你母后误食了毒酒。”
十五年前,孟琉璃因为肚子饿偷偷潜入兰王后的寝宫,企图找一点糕点填饱肚子,但是当她要离开之时,却听见有人进来了,孟琉璃只好躲在兰王后的床底下,等人走了再出来,谁知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
“玉燕,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孟滇翔他并不爱你,他心中对任何人根本没有情义,霓裳他都逼死了,留在这种魔鬼身边,他迟早也会对你下手”
男子沙哑难辨的声音在年幼的孟琉璃的耳中十分的陌生,孟琉璃看不清来人的面貌,趴在床的她,只看得见对方的一双布鞋。
“汉阳,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执着了,都放下吧”
兰王后好像不愿意跟那个男子走,两人在争执了一小会,那个男子扬言要给孟滇翔下毒,遭到兰王后的强烈反对,那个男子最后被逼无奈,抛出了一个足矣让兰王后动摇的人。
“玉燕,想想我们的朔儿,如果孟滇翔知道朔儿是我们的骨肉,他会放过我们吗?他会放过朔儿吗?”
兰王后犹豫的空档,那边传来孟滇翔朝这边行来的动静,那个陌生的男子,只好翻窗逃走。
最后孟滇翔于兰王后说了一下什么孟琉璃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当时听见兰王后给孟滇翔倒酒的声音,然后就是杯子碎裂的东西,兰王后从座位上倒了下来,口吐鲜血死不瞑目。
临死前兰王后似乎发现床底下的孟琉璃,她对孟琉璃张了张口,年幼的孟琉璃惊吓过度,啊的一声,就吓得昏死过去。
最后孟琉璃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醒来的她被绑在凳子上,一个膘肥身键的恶汉拿着鞭子在狠狠的抽她,孟琉璃死死和咬住嘴唇,硬是一声不叫。
“为什么要给王后的杯中下毒,你招还是不招?”
一鞭又一鞭的落下,身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而为孟琉璃求救的不过是和她一起相依为命的宫女小环。
“被打了,再打下公主会没命的,小环求求你们,放过公主吧。”
刚经历丧母的孟天炎在孟庭朔的怀中抽抽搭搭,上前推开小环,小小的人儿,满满是滔天的恨意。
“你这个祸害,你竟然害死我母妃,我打死你,打死你!”
“天炎住手!”
孟琉璃浑身是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一旁的孟庭朔终于看不下去,拉开还在给孟琉璃雪上加霜的孟天炎,孟琉璃艰难的抬眼望了一眼这个她在印象当中存在感薄弱的哥哥,她竟然有些羡慕起孟天炎来。
母妃悬梁自缢的那一天,她惊慌,恐惧,惊吓过度的她已经忘记了哭泣,她竟然连伤心是为何物都不知道,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回荡:我的璃儿不要怪母妃要怪就怪这不公的命运吧
那时候孟琉璃多么希望身边也有这么一个可以将她搂紧怀里的小哥哥,安抚的拍拍的后背,心疼的安慰她:璃儿,不哭,你还有我
可是唯一疼爱自己的母妃也不要她了,孟琉璃突然觉得满世界的恐慌,无处安放。
这不公的命运,她不服!
孟天炎摇头,绝美的脸上是即将崩塌的信念,她耐以存活的,自己坚持的正义之师的旗帜,在孟琉璃面前慢慢倒下。
不,她没有错,她没有错,如果孟琉璃没有毒死母后,那么谁才是杀害母后的凶手,这种结局,她不信,她不相信!
孟琉璃深吸一口气,希望将历历在目的往事晃出脑海,但是记忆中那双清浅的眸子深深刻在自己的心口,永远难以忘记。
孟滇翔拖着一剑,带着死亡的气息,缓步行来,他的眼中充满了厌弃和厌恶。
鞭笞三十的鞭刑中途中断,孟琉璃被解绑,扔在地上,剑尖直直孟琉璃的鼻尖,孟琉璃冷笑一声:她的父王这是要杀她吗?
“孽畜,竟然毒害王后,猪狗不如的东西,留你何用!”
扬起的剑,滔天的怒意,和铺天盖地的杀意,跌坐在地上的孟琉璃甚至忘记了躲。
呵呵呵——
孟琉璃突然冷笑起来,六岁的女童,浑身是血,倔强的仰着头颅,耿直脖子,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她的眉间有一道鲜红的疤痕,比指甲缝还要宽一些,泛着妖异的红光。
要杀便杀吧,反正也是烂命一条。
“孟琉璃,目无尊长,心如蛇蝎,朕今日大义灭亲,亲手诛杀你,你可有不服?”
让她屈服,做梦!
“我死都不服,你就算趴了我皮,削掉我的血肉,我的骨头还是硬的,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为何要认,欲加之罪,我如何要服?”
“你——小孽畜,还敢嘴硬!”
小小的身躯,倔强如顽石一般,宁顽不灵,孟滇翔再也控住不住暴走的怒气,挥剑。
“父王,不要!”
浅黄的衣袍划过孟琉璃的眼睛,预料中的痛感没有袭来,一滴殷红滴落,落在孟琉璃的脸上,孟琉璃抬眼,一双细白的手抓住那一炳利剑,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父王,琉璃是您的骨肉,虎毒尚不食子,更何况她是梦妃的…”
孟滇翔怒意更甚,手中的剑被孟庭朔紧紧抓在手里,他抽不开,
“来人,还不给我拉开三王,今天谁再为这个孽畜求情,斩立决!”
“父王!”
孟庭朔焦急的请求道,孟琉璃即将扑灭的心火,此刻风吹吹开了火星,死灰复燃。
他在救她,救她这个毒害他母后的祸害?
真是可笑,至亲的人要杀她,而这个素未蒙面的哥哥,竟然要救她。
孟琉璃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小的手掌握住剑的另一边,血像箭一样射出来,而她竟然毫无痛觉。
在那个少年惊愕的目光下,孟琉璃笑了,很讽刺,很刺眼。
“你是我的哥哥么”
你凭什么救我
你凭什么救我,我和你非亲非故,用得着你来施舍?
孟天炎的骄傲,即便是意识到自己错了,也依旧不肯承认自己这些年恨错了人。
“孟琉璃,我们孟天炎的命轮不到你来救。”
看着孟天炎死鸭子嘴硬,孟琉璃也是没了谁了,孟琉璃其实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并无好感,但是一想到孟天炎是孟庭朔的亲妹妹,孟琉璃的强硬的心立马软了下来。
“孟天炎,你给我闭嘴,如果你不是他的亲妹妹,我早就一剑杀了你,还会留你到今日,你的命,是我在祭城捡回来的,所以你的命是我的,孟天炎,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孟琉璃如此霸气的宣告,青鸾帝不但不生气反而十分顺手推舟,卖了个人情。
“溪儿,只要你一句话,朕就也不会追究天炎公主行刺之事。”
青鸾帝对孟天炎的宽容大度,对孟琉璃的娇宠程度,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勾后对此十分的不悦,众臣子也颇有微词。
他们英明神武的青鸾帝今天是怎么了,喝大了?
天下岂能有免费的午餐,青鸾帝胸怀在气壮山河,也不能分文不取。
青鸾帝命人放了孟天炎,对着孟琉璃提出了他的条件:“如果溪儿答应朕献上云潜的千里沃土和孟滇翔的项上人头,别人区区一个孟天炎,这些人你通通都可以带回去。”
青鸾帝一声令下,一队人马押着一群人上殿而来,里面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公子,孟天炎认出里面一身伤痕的啸风。
“公主,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好十二王子。”
啸月朝孟天炎一跪,有愧嘱托,一丝慌乱爬上孟天炎的脸,如今云潜内乱,为了争夺太子之位的王子死的死,伤的伤,目前也就剩下这十二王子孟若安这一个干干净净的了,也许不久的将来,也许是云潜的独苗。
“安儿”
孟天炎呼唤着幼弟,心中无比的苍凉,曾经的云潜覆灭在即,而他们不过是即将成为亡国奴的阶下囚,没有青鸾的庇护,在这乱世之中,如何立足。
“好,我答应你,浩叔叔。”
出乎意料的是,孟琉璃一口应承下来。
“浩叔叔,你若喜欢,别说云潜,就是整个楚离溪儿也一并拿下,送你如何?”
32.白凤折翼[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