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这般亲近,没了规矩的话,日后恐怕他就很难再命令邵懿成了。
他可不想养一个恃宠而骄的宠臣,更不想让邵懿成把持朝政,架空他的权力,所以明确二人的身份及其重要。
既然邵懿成有自知之明了,正好顺水推舟,借这个机会肃清一下。廖若的心里有了主意。
邵懿成在冰冷的石砖上跪了一会儿,上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难道是自己反应过度吗?还是说小皇帝根本就没有变,还是喜欢自己去摸摸他的头以示表扬吗?
他刚刚曲膝想站起来,却被小皇帝一声奶声奶气的命令喝住了。
“跪下。”
邵懿成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来的时候又只见小皇帝正专心写着字,一脸如常的表情,一眼都没看他。
“陛下……”邵懿成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陛下”两个字哽在了喉咙里面便没了下文。
廖若写了几个字之后放下了笔,目光移向了邵懿成,却不是撒娇和喜悦的,而是有一丝警惕与威严。
“朕是皇帝,”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大臣。”他又抬手指了指邵懿成。
“你要听朕的命令。”
他其实还想说得更详细些,比如朕不要你抱着的时候你就该松手,朕让你教课的时候你就教课,但碍于这个小皇帝痴傻的设定,他说话的时候只能慢吞吞地逐字逐句地往外蹦。
即便如此,这样明确地道明了二人关系,并且有意图有指向性的话语,也换来了邵懿成微蹙的眉头,和不解的目光。
阳光照进来,如同一道光柱一般横亘两人之间,空气中跃动着的细小浮沉清晰可见,它们大概是这仿佛凝固了一般的空气之中,唯一在动着的东西。
沉默了一会儿,廖若低下头去拿起毛笔继续练习写字。
邵懿成跪在原地没有动,抬头看着他的目光如鹰如炬。
廖若能感觉到那个视线焦灼在自己的身上,焦灼在自己的笔头,所以每写下一笔都可能泄露了心机。
不能抖,不能露怯。
廖若深呼吸了一下,迫使自己沉下心来,握紧毛笔,将每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
刚才那几句话说出口了,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虽然邵懿成是臣子,他是皇帝,皇帝对臣子下个命令也无可厚非。
但邵懿成同时又是死去的小皇帝的自幼亲近的哥哥,在二人这么多年的相处之中,小皇帝对邵懿成应该都是言听计从的。
所以他来到这个时代的几个月期间,对邵懿成也是顺从的,委曲的,讨好的,以至于邵懿成有些得寸进尺。
这种突如其来的闯入与亲近,令他不安,也不符合天子与朝臣的规矩,所以这种亲近的关系,迟早都应该有个了断。
上一世中,他只是个看人脸色办事的金融行业的新人。
习惯了与客户维持着所谓亲密的关系,也习惯了去消灭自己的主张,完全以客户的宗旨为宗旨,以客户的满意为原则。
但这一世中,他是皇帝,他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听从谁的命令。
他就是在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那个真龙天子。他就是应该接受朝臣和百姓的卑躬屈膝,也应该担负起苍生天下的责任。
他应该适应这种身份的转变,尽管很难。
而对于邵懿成,他希望他也能适应这种转变,与他保持距离。
毕竟,自己只是要利用邵家的势力,不是么?廖若有些自嘲。
“起来。”
廖若写满了第三张纸,大概过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
邵懿成站起来,依然在原地,没有再靠近他。
“陛下,该下课了。”守在门口的老太监进来通报,方才的说话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邵懿成鞠躬告辞,转身退下,走的时候如他来的时候一般,干脆利落。
廖若放下了笔,终于不用强撑着去练字了。
他将冻僵了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又搓了搓。由于握笔太用力了,指甲扎进了肉里,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子。
屋子里面并不冷,只是他的手一直被邵懿成暖着,突然失去了那层外罩,便会格外冷吧。
但温暖使人沉溺,犹如温水煮青蛙,会使青蛙在不知不觉间丢了性命。
所以,还是冷点好吧。
只是方才,他倒是有点想让邵懿成摸摸他的头去表扬他的,如果二人不是君臣关系,也不是表兄弟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的话……
帝师(中)小修[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