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的光芒,最后叹了一口气说:
“明天我陪你去,免得你良心不安!”
果然知子莫如父,贾一白感激地朝孟仁德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微笑。
深冬的苏北已然是冰天雪地,寒风彻骨。揣着欧阳局长开具的一份证明,孟仁德带着贾一白往南京进发。省城监狱非常好找,而且会见之前的申请也异常顺利,几乎没费什么事儿父子俩便如愿以偿地坐到了会见的窗口处。
等了一阵子,提审的狱警却告知毛永龙不愿见他们,这让贾一白很失望。无奈,他只好请狱警转告毛永龙他的愧疚之意,狱警离开一会儿之后,正待两人要起身离开时,狱警却带来了毛永龙。
只见毛永龙步履沉重,跟入狱前相比,虽然白了不少,但瘦了很多,几乎瘦成皮包骨,看上去非常虚弱,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温和从容,变得有些痴傻,神似他爸毛老师。
贾一白心里一阵抽紧,没想到那么一个强壮有力的汉子也会被监狱折磨得形销骨立,而且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的汉子马上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小白狼!”
毛永龙坐下来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声音虚弱无形。
“龙,龙哥!”
贾一白立即站起来,声音颤抖。
毛永龙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苦笑一声说:
“你坐下来,我们哥俩说几句话。嘿,孟老师你也来了?谢谢你!”
孟仁德不知说什么好,连忙把带来的水果往窗口里面推塞,但太过紧张,不小心掉出一只鲜红的苹果。毛永龙捡起来抱在手里爱怜地抚摸着说:
“够了,让我看看它,很久没看到过这么鲜艳的颜色了!”
贾一白眼角一阵发酸,慢慢坐下来才发觉刚才毛永龙用的字眼是“哥俩”。
“兄弟,人这一生就是一个因果轮回,你做的事都是因,你得到的都是果,你信命吗?”
毛永龙的双眼发出一丝微光,这个结论应该是他在入狱后反思过往时悟出的人生真谛,不过对贾一白来说这句话却意味着宿命论,年轻气盛而且离死亡还遥遥无期的他怎么可能相信这样的说法?贾一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过却比哭还难看。
“唉,算了,你不信就算了,等你信命的那一天说明你也老了!”
毛永龙似乎要放弃向贾一白灌输宿命论的想法,但孟仁德突然抢着说:
“兄弟,我信,我信命!”
望着双眼满是诚恳的孟仁德,毛永龙发自内心地笑了:
“哥们,你信命说明你老了!”
接着扭头对贾一白说道:
“兄弟,我信命,所以我不恨你,我走到这一步是我自己种下的因,跟你无关,所以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也不用感到良心不安,当然更不用担心我死后会找你索命。不会的,我会安心地去投胎转世,下辈子肯定做个好人。娶妻生子,珍惜所有,老老实实安安份份地活一辈子!”
说着兀自站起来转身往回走去,手里仍然摩挲着那只苹果。
“龙哥!”
良久才反应过来的贾一白朝毛永龙叫了一声,但毛永龙仿佛没有听到,他径直往前走,不久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无限惆怅的父子俩挤上回琉璃县的火车,一路相视无语,他们明白,死人的原谅可以忽略不计,活人的报仇才叫人害怕。
两天之后,美丽放假回来,感觉到家里没有因为贾一白失学而产生的压抑氛围之后便嚷嚷着要去杨外婆家里玩。苏北的习俗是年后第二天才走娘家,但杨老师拗不过美丽的央求,只好勉强答应。
第二天拉开窗帘一看,才发现头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天地一片洁白,银装素裹,玉树琼枝。凛冽的寒风冰冷刺骨,贾一白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一跳一跳地跃过地平线,万缕金光映照在茫茫白雪之上,仿佛一大片闪着光的碎银黄金,惊艳而耀眼。街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大家伙都在趁年前的最后几天采购年货,到处一片抢购的繁忙景象。有人甚至扛着整整半扇猪肉,吭哧吭哧地往前走,有人干脆推着板车采买,上面装满了猪肉、蔬菜和鞭炮之类,一路大呼小叫地吆喝着挤过,整个琉璃镇好不热闹!
平时菜市场周围的面包车这会儿竟然都不见了综影,孟仁德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为了维护治安,交警连夜出动,把面包车全都赶去了汽车站。无奈,一家四口只好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往汽车站赶。可到了汽车站才发现到处都是寻找车子要出远门的焦急的人,孟仁德围着汽车站转了几圈终于在出口处找到一辆破得不能再破的面包车,司机正好头天夜里从琉璃县送一位住在琉璃镇的客人回家,到了琉璃镇已是半夜,于是索性等到天明准备再拉几个客人一起回县城,但由于车子太破,没人敢搭,所以才剩下来。
一家人犹犹豫豫地走上去刚刚坐定,美丽突然捂着肚子说肚子痛,杨老师只好陪她去找厕所,留下贾一白和孟仁德在车上尴尬地等。司机是个小年青,留着两撇小胡子,回过头来朝两个人笑了笑然后旋转钥匙,挂起手档,脚踩油门,面包车突然一个猛子往前蹿了三四米远,又“嘎吱”一声停住,这一开一停把父子俩震得惊慌失措,如果不是抓得稳,两人估计会从不能关紧的破窗上面被猛甩出去。
“怎么回事?你?!”
孟仁德鲜少发脾气,这次也忍不住了,惊魂未定之时便向司机大声责怪。
司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只好回头朝两人尴尬地笑着赔不是:
“啊,我,我先试试能不能打着,冻了一夜,我怕发动机起不来呢!”
“发动机是打着了,怎么又突然停下来?”
孟仁德仍然余气未消地继续质问。
这一次司机没有解释,他摇摇头拿起工具包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围着面包车转了两圈之后打开了引擎盖,开始鼓捣里面一样破旧不堪的零部件。
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开始不安,产生了放弃这辆面包车的想法。孟仁德望了望美丽娘俩消失的方向,说:
“一白,你下去找她们,十分钟之内找到又能带回来,咱就希望这车子能修好然后去你杨外婆家,如果回不来,这车咱也不坐了,我也下去找你们!”
贾一白听罢便拉开车门走下车子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穿行,拐了两个弯之后就看到一处公共厕所。街上人来人往,贾一白不好扯着嗓子叫孟美丽的名字,只好耐着性子等到一个妇女从里面出来,贾一白向她描述了美丽和杨老师的容貌后又请她帮忙进去寻找。正在这时,从女厕围墙后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李秀莲,另一个是孟仁礼。
只见李秀莲泪眼婆娑,肩膀抖动,边走边哭,而握着一根空扁担的孟仁礼则紧跟在后面不停地安慰着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贾一白心中升起,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迎到了李秀莲不期抬头看路的目光。
(本章完)
第56章 临刑探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