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我早早摆好了藏起来的烟灰缸。从他的脸上我看出汪洋的事办的不顺,自动自觉的把话题扯到了其他地方。
男人大多有同样的毛病,小孩子谈黑社会,成年人谈政治。当然,就像十个染成七彩头的小痞子里至少有九个没胆子一个人去扎刺一样,满嘴胡话研究着政府方针的人,也只不过是自吹自擂的发发牢骚。
我把话题牵扯到周虎身上,一时忘记了连巡曾经与这个人走的多近。当我回过味想改口,却已经来不及。
连巡狠狠掐着烟头,看着半晌不吭声的我突然笑了起来,“以后你当我面问问就算了,别当别人面说。别说你,咱这不大点地方谁敢传几句他的废话,都得自己应承着。”
“转盘有家汽配厂,后来被外资买下来卖了几年好车吧?”连巡转口问。
我点头答应,“离我家不远。”
“那单位让外国人接手之前效益还行,那时候的厂长被调了,立马就倒了。”连巡耸肩说。
“调走当官去了?”我笑着问。
“嗯。市长助理。”连巡平常说话粗声粗气,但说到这的时候忽然静了下来,反而让我有些难受。
“好位啊。”我搭茬说:“助个三五年蹦上副职,再熬一熬就出头了。”
连巡不客气的戳了我一拳,“懂的还不少。”
“操,整天在外面逛,遇见个人不是说自己亲戚是高干,就是说自己哥们是高干的鳖犊儿子,吹呗。”我摊手说。
“都他妈助理了六年了,去年给平调,不知道又调哪当秘书了。”连巡许久才接口说,“三个助理,人家那俩位早升天了,就留他老哥一个干靠着。给你位不给你实权。你还别想闹,闹也没用。隔三差五我再找两人给你捅点钱,你不收不好使,收了更不好使。”
连巡的话很乱,我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接口问:“那厂长得罪过周虎?”
“嗯。”连巡点头说:“这玩意咱想不明白,也就周虎和汪洋那种人能办出来。花钱把人保上去,回头这一辈子又把人空那空着。不是想耍个权摆个谱吗?行,把你架高了,随便你摆,但是谁也看不到。那厂长以前算是有点手腕的人,被周虎这么一整,现在放个屁都没人听得见,整天就窝在办公室里坐着,等退休。”
“因为啥事?”我不解的问。对那些在上头明争暗夺的人来说。一个永远转不了正的助手,跟废物没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连巡不耐烦的说:“掐头去尾一个钱字,离了它什么都闹不起来。”
“咋说也是一个国营厂长,不行就去告呗,告完市里告省里,最后跑首都逛一圈。”我取笑说:“犯不上厂长不当去当秘书吧。”
“告?”连巡啐痰说:“全中国十好几亿人,去掉一天到晚花钱花不完的,谁他妈没点憋火的事?都去告,谁忙的过来?就算有人听,你连面都见不着。除非你有什么大事,要不半道就被警察拎回来了。哪年市局不得派几个稳当的去外面守着去?先看身份证,归谁管的谁带回去,没人有空听你这些唠叨。”
这些都是我第一次听,但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为了工资科漏开的五十几块钱,老爸厂子里会有人拎着菜刀放血,而我,宁愿多砸出几倍或几十倍让我面前的人安安静静的坐着。人总是喜欢用胡闹来证明自己胡闹的有理。
想了想,我把小辛对我说的事告诉了连巡,连巡听完立即摇头说:“给你什么你都别干。周雷在步行街整天圈拢一批小崽子跟在后腚,用的着找你出来装大瓣蒜?他现在是不敢闹腾,谁知道他叔哪天犯了狠劲把他整进去?”
“不就扔个号子吗?还能真把自己侄子送进去?图啥?就图个好名?”我顶嘴问。
“你以为人家都跟咱似的?瞧不顺眼挤几句,敢顶嘴就动手?”连巡老练的教育说:“你好好想想,他不调理自己侄子,外面有的是人骂他,他要是调理了,外面一样也有人骂,骂的肯定比以前狠。”
细想一下,连巡说的确实没错。大义灭亲这玩意只有在比自己混的邋遢的人的身上发生时,才会招惹到自己的敬佩。如果周书记真把周虎从市里拔掉,百分之一百二的人会诋毁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卖掉自己的亲戚。尽管这些人都会清楚,他的前途不可能比周虎横行时他能收到的好处多。
“周虎跟咱不是一样的人,咱是在社会上瞎混,玩不过他。你自己留个神。”连巡说着说着叹气起来,让我明白他一定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德行。
谢过连巡的提醒后,我又听了很多他和周虎以前的故事,不过太老套了一些,七八十年代市场和农贸的鱼霸、菜霸做的大多是同样的勾当,新鲜劲一过,我便打起了瞌睡。
连巡不轻不重的抽了我的后脑勺一下,留下的果篮里放着几张市里一家星级酒店的套餐券。猜到这是汪洋的好意,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几年前我和蓝眼睛怕掉价,提前几百米下出租走进了那家饭店。而现在,汪洋给了我门票却忘记借我车,重要的是,我找不到一个愿意陪我走去饭店的女孩。
第二百七十九章 提醒[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