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一个人过来。曾经靠着父亲帮忙当上百万富翁的家伙只送来两千块钱,说自己事情太忙,让母亲拿着这笔钱换个一等病房,连医院大门都没有进一步。
我追出去把钱砸在他脸上,票子在空中飞的很漂亮,我第一次知道它们会这样漂亮。
爷爷和几个亲戚碍在面子来了一趟,蹭了一顿晚饭后又离开了。这事在父亲得癌症时也发生过,所以我没有一点感想。
晚上我陪着舅舅守前半夜,后半夜老k、东子、二郎、修鬼、斧头,还有好多我不认识的家伙都来看护。值班护士长很气愤,“你们这是干什么呢?黑社会大哥住院也不用摆这么大排场吧?”
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小子指着我,毫不避忌的说:“他是我大哥的哥们。”
“滚你妈的。”修鬼看到我母亲走过来,一巴掌把那小子扇到门口。
大家忍住不敢笑,母亲的眼神很复杂。
第二天我要去单位请假,发现修鬼已经安排人替我来开车。两个小家伙,张口闭口保证不会误事。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落了残废被人照顾的老痞子,虽然感激修鬼的好心,但心里真他妈窝火。
当天我没有让任何人再来医院,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坐着。当我醒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椅子上,头靠在身后的母亲的身上,很塌实。
“晓峰,妈妈有些话想跟你说。”母亲悄悄说。
我从没有那么怕过,顿时心里紧张起来,胸口像警笛来回闪烁,狠狠穿透,深深呐喊。
我愣在那里忘记了起身,我猜到母亲要说什么,但害怕真的让自己去回答。
母亲拉着我走到走廊,替我理着头,“你还能不能再办让我和你爸难受的事了?”
我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我和你爸以前指望你好好念书,以后不用像我们一样去下车间遭罪。”母亲说:“你也不小了,我不能一直看着你。你交什么朋友,走什么样的路,其实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妈是怕你以后后悔,所以我才天天唠叨你,是不是烦了?”
我苦笑着摇头。
“你不用为了我和你爸躲着这些人。这些小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都不坏。”母亲转口说:“好心办错事不怕,就怕这个人一开始就没安过好心。”
走出医院,我看到天空是晴,那种蓝到没有痕迹的颜色,和那些被风辜负却仍漂浮的云头,我真的想跳到那里。
我认识的世界和母亲想象的并不一样。发了疯的笑,发了疯的哭,发了疯的拼命,发了疯的逃避,但我却着魔一样在离开它后觉得毫无生机。
接近是厌烦,远离是挂念,我嘲笑着打算找时间把自己丢进冬天的海里,让冰冷的海水帮我从骨子里拔掉最后那一点理智或者疯狂。
我请来了所有的人,在父亲出院的当天,在我家狭小的房子里摆了两桌。父亲破例敬了一杯酒。
喝酒时老k告诉我,那些在医院门口拒载的司机,都被修鬼找人调理了一顿。我打断了他的话,生怕父母听到。
修鬼假装酒醉的与我老妈聊天,提起让我辞掉司机的工作,去他那里上班。
母亲笑着让他直接问我,“晓峰愿意去,我就让他去。”
修鬼叹口气,没有继续问我。
至少,这些人不必再避忌我家人的眼光。每天客客气气找我出去玩,晚上再把喝的迷迷糊糊的我送回来。我没有听到父母的唠叨,我甚至主动去问母亲“你真的不生气?”
“哪有当妈的生儿子的气的?”母亲说:“那都是担心。”
“还不都是一个鸟味?”我把这些话跟老k说过后,他比较礼貌的总结说。
老k总劝我去找修鬼,带着点私心,可以把他一起拽去。但我不敢去打算。我不愿再过t市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那就像醒不了的梦,我看过了结果,但却一直不能选择新的画面。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毛毛,“你这事我明白。”毛毛说:“我跟你一样。我混到这份上,在哪我都敢耍流氓放赖,就是不敢在家门口那么干。咱都要脸。但是你告诉我,我哪点让你看不起?随便在大街上揪个人问问,我哪点不是个爷们。就算他们骂也好,我自己心里舒坦。我在站前,我不敢说自己干净,但我敢说自己不藏不缩,我磊落。有几个人能办到这份上?”
干净,磊落,明明相近的词在我这种人身上反而有了不同的含义。
我忽然想起了黑子的那句话,如果重新活一遍,他还会像现在那样过着。
第二百七十一章 放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