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走私烟数字说的太大就可以。
在烟草离开后,警察随即来到了月亮湾。我早早躲回家里靠着,黑子取保候审期间毛毛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陪他出去喝顿酒,语气很沉重。
酒桌上三个人,除了我和毛毛外,还有一个以前没见过脸的哥们。年纪比毛毛要大,不过似乎没什么名号,对毛毛的态度很恭敬。
“老地子,我以前一哥们。”毛毛简单介绍了一句,便吩咐我陪老地子喝个痛快。
老地子酒量很大,没动筷子,一杯一杯架着我喝。话虽不多,但能看出老地子是个实在人,句句提着以前,没有一句提到现在。
这种人即使是在吹牛,也不会有太花的心眼。总提以前本来就是种悲哀,舍得反复用悲哀来补充现在的人,我已经渐渐脱去了以往的不屑。
“肯定不能进去,撑死是个缓,你放心。”毛毛一直没举杯,不愿把自己灌醉对他来说是种难得,更是种不舍得。
我听出话里有话,放下杯子没有吭声。老地子哈哈笑了起来,“我巴不得多给我判几年。今天酒喝到位,我也不怕你笑话。就我这年纪还指望能在外面混个出人头地?操,以前都是小崽子顶祸,现在我得跟他们争争。”
毛毛很无奈的喘着粗气,这让老地子很不满,“你他妈的再哭脸,就是坑我。”
毛毛急忙收敛起不适合他脸膛的表情,一口咽下半瓶啤酒,拍着胸口说:“晚上想去哪消费?哥们现在大钱没有,小钱难不住我。”
“得了。”老地子笑眯眯的垂下头,趴在桌子上一口呕了出来。我晃悠晃悠走过去想帮他擦擦衣服,老地子却推开了我的手,干瞪着桌面上被糟蹋的很狼狈的菜,让我看不透他的神情代表着什么。
“晚上我得回去交代交代,你俩去玩吧。”老地子闷声说。
毛毛犹豫了一会,拉着我往门外走,连头也没有再回过。
在道边酒力不行事的毛毛也吐了出来,半瓶酒能让他吐到连倒胃水,这让我很意外。
“我哥们人不错。”毛毛解释说:“老实人就别他妈出来混,三十多岁还找机会往法院钻,我真他妈替自己丢人。”
从毛毛语无伦次的话里,我听出他跟老地子关系不错,急忙问:“老地子犯啥事了?”
“烟草的事呗。”毛毛叹气说。
黑子从不是只给自己留一条路的人。从干走私烟酒开始,他注册了不少空壳公司,经常挂着代销的名号做买卖。这次被油田捅出窟窿,黑子没有搬出关系来摆平麻烦,而是直接供出一家公司来顶罪。老地子就是这次背黑锅的人,而且是主动。
以往老地子因为勒索被关了三年——过的不滋润,老地子在矿山附近拦下了一辆车,扯碎衣角上去要钱。点子不大好,事主两通电话把他送进去疗养了三年。出来以后老地子一直混不到钱,这次知道事,老地子主动找上门背祸。
这与交易一样,只不过不仅仅是一次交易而已。也许以后某天黑子再遇上麻烦,依然会把已经赎罪的老地子交出去。但与我曾经的想法一样,能看到明天已经足够,什么永远什么将来都是白扯。老地子不在乎,更不希望像毛毛这种朋友替他在乎。
算是上了堂课,因为林诚的房子一共三个哥们进了拘留所。其他两个是替大雷办事的哥们,没什么大事,赔了一点小钱后便走了出来。老地子刑可不轻,不过林诚和黑子还是说到做到,最后“帮”他买出一个好结果——判了一年,缓刑两年,当厅释放。
林诚从那以后顺风顺水,一连收了十多家民房,加起来将近三千平的地。如果算上临时补办的房照,林诚捞到手的钱足有几百万。至于那些等了半辈子,甚至几年内日盼夜盼的原住户,不能说运气不好,只能怪自己命太好,却享受不到。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从头至尾我只是个通风报信的小角色,但在林诚请吃饭的时候我有幸陪在黑子身边挡酒。
“出来时间长了你就能明白,想混开的人早晚都得栽,聪明点就快给自己找路。”酒桌上黑子在我耳边轻笑着说,因为林诚奉承起黑子的眼光。
“老地子怎么安排?”亮子在一旁问。
这个问题让我很纳闷,既然帮黑子顶了祸,自然应该得到不错的待遇,起码不用跑到道边做着勒索的勾当。
“南方一个药厂过来办事,我让老地子去那忙几年。”黑子轻描淡写的说。
我不由皱起了眉,亮子与我同样的表情,但释怀却比我快的多,毕竟他所经历的不是我短短时间可以学到的。
“该给的我一分也没少给。”回月亮湾的路上,黑子自言自语说:“那是我心里的价码。现在不流行扛罪了,真正扛完的早晚都得被踢掉。”
我摸着方向盘,居然有种停下车仔细琢磨的想法。老地子始终是个麻烦,留在身边养着迟早会让其他人利用。相反来说,老地子却没有拒绝的权力。道是自己选的,尽头却是大哥来安排。听完黑子这些话我有些激动,一半是对越来越不值钱的情义的鄙夷,一半是为了黑子肯对我说这些话的兴奋。
老地子走那天,我陪着毛毛去送。西裤配着衬衫的老地子红光满面,也许结果不如他想象中美满,但他的生活不会拒绝。缓刑期的限制没什么大用,老地子笑着说想到处走走,见见市面。毛毛一直没说什么,十来岁扛罪的人惹不起毛毛的同情,但与自己年纪相同的人遭遇这些,不能不让他有些烦躁。
上车时老地子没冲我们挥手,露出了酒桌上同样的表情。无喜无悲,只是安静。不过我忘不掉,甚至我记不住什么,却只能记住那种安静。
回去时毛毛讽刺老地子命不硬,人家林诚大大方方捞钱,老地子连监狱都抢着坐,却一分没拿到手。
我没说什么,从混的第一天开始,不管好活歹活,其实都是在给以后找出路。而我曾经认为的背祸扛罪讲义气被黑子骂的一无是处后,我更是懂得了那些玩意——不需要为谁活着,如果自己想活着。
第二百四十四章 背祸[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