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乐都。城下町游郭胭脂。
申时未过,这开张未满三月的游冶处却已然是锦衣罗扇,莺声燕语。画堂上,谁启绛唇歌白雪;珠帘边,但见红袖扶金卮。满目的柔波潋滟,香尘缱绻。
…诶、难道爷是第一次上这种地方来玩儿?真意外呐、还以为您是会经常出入樱十二里亭那种更气派场所的客人呢~
哼…我像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吗?来这儿无非是看着还算新鲜,姑娘们长得也水灵,就是这小嘴儿还欠点调教……嘻嘻嘻…听见没,甘娃你这小蹄子要是嘴再这么没遮没拦、仔细着爷不待见你、也把你一扔了事儿~
耶?!我才不信呢,甘娃会讨爷欢喜、爷才不舍得把甘娃扔掉呢!再说,被爷抛弃的那个女人,肯定长得没有甘娃好看,是不是爷?
自然了,那个脸上有疤的丑女人,长得又怎及你万分之一讨喜?非但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性子,还成日花样百出地给人找气受——这种女人就算是死在面前,本…咳、嗯,本大爷都还嫌太碍眼。临走前还非塞了点东西给我,我也干脆给丢到当铺了。
咯咯、咯…当铺?爷你好没良心呐!咯咯—…啊!人家错了、爷您可轻点儿…
嘿…良心这玩意儿,可换不来爷我今晚赏给你俩的银两呐……
回廊上擦身而过、花枝招展的三两游女们,均不禁以不知是艳羡、讶异,还是别的什么眼神,回望着那两名被一左一右搂着进入同一间厢房的女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扇紧阖的门扉再度被推开,却只见一道人影缓步走了出来。
望着廊外那像是永远不会停息的大雨,来人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阴鸷沙哑的嗓音喃喃道:……愚蠢的人类女人,对于本王而言,除了一堆填饱肚子的肉块以外,你们什么都不是。
拖着施施然的步伐,那人行出院落。
妙龄烟花女子的血液也不过如此,味同嚼蜡……难道就没有更好入口一点的菜色了吗?嗯…?正思忖着,他突感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嗞的一声,像是过电、又像是某种噪音。再欲细辨时,却又杳无影踪。
……出了什么岔子?莫非这具身体恢复到现在,还不足以使用人化之术?
心中刚冒出疑惑的念头,更大、更尖锐的一声爆响毫无征兆地于大脑中炸开,尾随着沙沙作响不停、嘈乱不堪的杂音,还有,不知来处的人语的断片。
…很像…沙沙…你…和我的哥哥真的很像……
这叫杭楔…他们中,有的人疯了,有的人傻了…沙—沙——…
…活下去罢……比死更绝望地活下去罢……
在如同闪电般贯穿鼓膜的、高亢啸叫着的耳鸣中,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前庭来回挫捻、疯狂翻搅。视线一阵阵扭曲昏黑,那些被捣碎了的器官和组织,仿佛马上就要从他的眼、鼻和嘴里翻江倒海地井喷而出——窒息,晕眩,呕吐,休克…前所未有的、无尽的恐怖与绝望攫取了他的躯体。
唔…住、住手…别这样对她…呕…快…快住手啊…呃啊…!!!再一次…他的双膝,像那个时候一样,再一次颤抖着、不受控制地重重磕落在泥泞的石板路上。无人的雨夜深巷里,他全身抽搐着倒下,那具原本高大修长的,在短短数息之间仿佛脱水的海绵般蜷缩、瘪塌下去,眨眼已不见了人类的形态。
……连求死的权利都被残酷剥夺的剧痛里,在焦点逐渐开始涣散、暗去的视线中,仅残存着唯一的一点纯白微光可让他的意识依附——那仿佛是他第一次发现光的可爱,宛如末日的黑暗海面上孤独飘摇的一叶方舟;而当他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触,那光芒便化为了唇畔恍惚而黯淡的声音,依稀在祈求,依稀在呼唤:……
……白夜吾主…
半个时辰以前。
锦绶军暗行部队本部,第二刑堂。
特殊金属制成的十字巨枷泛着刺骨的冰冷。伴随着柱状的枷身中不时传来古怪的嗡鸣,肉眼不可见的高强度秘梵流正激烈地来回震荡着。而与庞大的枷身及其上镌刻的、张牙舞爪的符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枷上一道四肢及颈项均被紧紧锁缚住的孱弱身影。低垂着头,劈头盖面的狼狈乱发下神情不详。只是袒露在褴褛衣衫外的皮肤上,血迹、焦痕无处不在…似仍在无声地讲述着不久前那场鏖战的惨烈。
……还不打算老实交待吗?看来吾倒是小瞧了你的韧性。
主座上的华服男子,一头让人过目不忘的及地银丝,以及与那银丝相益得彰的惊人美貌,正是目前身居锦绶军暗行部队长之位、同样出身青丘九尾郦氏的郦诗其兄,骊歌——此番抓捕白夜行动的指挥者。
记得出发前他还明言交代过,对手无法使用术法,故而只需有效利用破魔矢压制形成包围、不让对方近身,瓮中之鳖的抓捕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未想这却最终造成了部下大意失荆州的结局。先前若非他及时带着增援赶到,他手下这支号称锦绶军内精锐之中精锐的暗行部队,几乎就要难堪地面临一次性失去两名优秀将领的历史性惨败了。尽管如此,先前重伤的那良奈和影堂二人被担架搬运回来的场面,仍是引发了部内不小的骚乱——而造成眼下这种局面,让他一而再、再而三感到惊怒不已的,却依然是这个最初在他看来…不,即便是现在也微贱得不过路旁野薤的达特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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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黑线 合[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