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楼。
城外的军队越来越接近城墙,城头的新兵也越来越清晰地看见在一支支弩箭中惨叫挣扎的人只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平民———一群和他们一样的大凉平民!
“弓!”军官的厉喝声响起,斜举的令旗却凝结在半空中,再也挥不下来。所有新军士兵都松开了本来已经上弦的箭支,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的指挥官。
赵欣与何遂的脸白了,两人互望了一眼。赵欣咬咬牙猛地大喝:“开弓射击!立刻开弓射击!”
“弓!”
“射!”附近的军官在接到命令后大声重复着命令。对于冲锋中的敌人,守军开弓齐射的次数本就不多,一般在距城两百米处开始,攻方就会全力冲锋,以避过守军利用弓箭齐射造成的损失。可今天由于褐勒人驱赶大凉帝国的平民在前,所以攻击速度就相对慢上许多,但他们的兵力损失也降低一些。
有很多新兵在听到命令后犹自犹豫不决,没有射出手中的羽箭,就算射出的羽箭,也大都显得飘软无力。毕竟,前面的是说着和自己一样的话,长着和自己一样面孔的凉人!
“开弓射击!立刻开弓射击!”赵欣再次咬着牙重复。何遂也带着亲兵向前不断大声地传达着命令。
“砰!”一个军官踹了一个脸有不忍的新军士兵一脚:“叫你立刻开弓射击!这是命令!”
“什长,他们都是凉人。”那士兵跄踉了一步,站起身回望着军官懦嗫着。
军官闻言神色黯了黯,但依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冷冷地道:“开弓!射击!”
在军官的怒视下那新军士兵终于搭上了羽箭,闭上眼睛在大叫声中松开弓弦,急速地飞向城外,飞向那一片哭喊中的大凉百姓。
袁士平知道有驱赶平民参与攻城,去填塞守方的护城河、壕沟的战例,这在书中有记载。但现在亲眼看着众多悲啼哭号的百姓在褐勒士兵刀箭地驱赶下走向死亡时,依然有些不敢置信。一直以来的文人气节,一直奉行的“忠君爱民”,都让袁士平有着匡济天下,造福百姓的思想与抱负。可现正在不断倒下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凉人百姓,而伸出一把把神死镰刀勾去他们性命的,却是自己这群正在防守大凉土地,正在保护大凉百姓的大凉帝国士兵!
安北城地处塞外,所以并没有像关内大多数城池那样修建有护城河,所以攻方比较容易接近城池——无论是被驱赶的大凉百姓还是褐勒士兵。看着越来越近,但面容也越来越清晰的大凉百姓,袁士平沉默了,李兴国也犹豫着。
何遂与谢连江的命令几乎不分先后地传达到,看着没有动静的两人,张维民大怒:“李兴国,袁清,立刻放箭!这里是战场!在战场上,不管原来是什么人,只要站在你对面的,现在都是敌人!不要忘了,城里还有近十万百姓!”,说完,不再看袁士平他们,抽出羽箭,开始一边指挥其他士兵一边射击。
李兴国咽了咽唾沫,也迟疑着抽出了羽箭。袁士平本来愤怒的眼神逐渐冷厉,紧紧地攒了攒手中的长弓,然后猛地弯弓搭箭、射击,迅捷的射出四箭才蓦地松开弓弦,脸色苍白地倚靠在城垛后喘着粗气,似乎这四箭让便他耗尽了全身的劲力。但没有多的时间让他去悲伤,让他去愤怒,跟在大凉百姓身后的褐勒士兵已经又靠近了城墙,一边开弓压制城头的守军,一边竖立云梯开始攀城。而那些在箭雨擂石中不断恐惧尖叫的凉人百姓,有些人因为害怕而开始后退,却立即被身后督队的褐勒士兵毫不犹豫地斩杀,另一些则瑟瑟发抖地在褐勒士兵的逼迫下开始凿墙取砖。
“取金汁和滚水!”张维民像其他军官一样高喊着,为长期作战准备,城中已经开始一边烧金汁,一边烧白开水,两样夹杂着使用来节约战略物资。一瓢瓢滚烫的粪水和沸水开始向城下猛泼,那些既无盾牌也没有皮甲的大凉百姓在城下避无所避,被烫的皮开肉绽满地翻滚,那凄厉的哀号声让人不忍听闻,一阵阵烤肉似的怪异焦臭味逐渐弥漫在安北四周,让人呕心欲吐。看着因为受伤而倒在地上翻滚哭叫的那些大凉百姓,一群褐勒士兵立刻开弓将他们一一射杀在地,不让他们阻挡其他大凉百姓去凿城,一切显得那样自然,那样冷漠。
谁也没有时间去怜悯谁,在漫天乱飞的箭矢中,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倒下的是不是自己,也没人去想过下一刻倒下的人会是谁。攻守双方的士兵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了眼里,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到了手中紧握的军刀中。只要出现在眼中的敌人,便挥舞着手用的军刀将对方砍倒;或者,被对方砍倒。
第十九章 守城四[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