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托起一枚雪花，继续说道：“当年我闭关修炼，出关时如丝便成了北国北宸那帝君的妃子，并且怀了身孕。”
雪花在冰雪之神的手中，并没有融化，展开的修长的手上，渐渐积满了雪花，一片又一片。
一年又一年，一念又一念。
“后来我才知，如丝之父为朝廷命官，如丝冠美天下，那帝君自然是眼红的，一道圣旨，如丝进宫，当晚便侍了寝。”
手指握紧，雪花碎在手心。
“我找到如丝时，她竟说她与我没有任何干系，将过往推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冰雪之神顿了顿，淡淡地扫一眼黎川，继续道：“我邝倚为远古上神，要杀一个凡人还不容易？当时我一心想将那帝君杀了，可是……”
冰雪之神邝倚的眸子里覆上了一层迷惘，似乎又想起了昔日如丝那句话，他叹息：“可是，如丝却与我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等她老了，我还年轻，色衰而爱弛，她不愿我看到她老去的模样，故而选择与我一刀两断，也央求我莫要伤她夫君，莫要伤她亲人，既然爱她，便要许她一世安稳，即使那安稳不是我亲手给的。”
“可是这样蹩脚的理由，我又怎会相信？”邝倚深邃的眉眼在漫天风雪中恍恍惚惚，“我平生第一次逼迫了如丝，问她要真正的原因，若她不说，我便要屠了整个王宫！”
“如丝告诉我，她怀了我的孩子。并且说，她不爱漫天冰雪，她不爱寂寞孤绝，她不爱我了。她说她爱浮世繁华，她爱荣光万丈，她爱那人间帝王。她要她的孩子，在世间尊贵无比！”
风声呜咽，邝倚看着沉睡的尚宫羽，似乎想要去触碰沉睡的少年，眼神痛苦而挣扎：“她竟要我的儿子，在另一个男人的庇护下，享受世间至尊至贵。”
黎川早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冰雪之神邝倚，竟然是尚宫羽的生父！
雪花跌进眼眶，邝倚的声音在风雪中，语调带着深沉的哀伤：“我被她的所言所为所伤，竟负气甩手离去！竟不曾去细细探究前因后果！”许是见到了一出生便被自己丢弃，后又十七年未见的儿子，勾起了邝倚对如丝的思念，揭开了他心底的伤疤，邝倚失却了往日的冰冷乖戾，在风雪中大笑，笑声凄凉：“待数月后，我禁不住思念，再次去看她时，施了法术，将产房一干人全部催眠，那时候她已然将孩子生了出来。”
“那个孩子竟然天生妖瞳，一出世便弑母，那时，如丝已然油尽灯枯，我枉为上神，竟来不及救自己的女人，眼睁睁看着她阖上眼却无能为力！”
“如丝临死之际，告诉我离开我的真正理由，竟是那般小的一件事——那人间帝王看上她，若她不入宫，她父亲的仕途不稳，则会拿如丝的母亲开刀，如丝是庶出，想必在府上日子也难过。如丝的娘，竟然以死相逼，要如丝入宫，她走投无路，却寻我不得，寻我不得，最后不得不入宫为妃……”
“我恨自己，闭什么关！为什么让她在最无助的时候找不到我！我恨自己，竟然让自己的女人被那么一件小事逼得走投无路！”
“入宫后，我再次出现，彼时，她已认知了人神的差距与鸿沟，凡人在神的眼里，只不过是朝生暮死的存在，这样的认知，在她心上深深划开一刀。她开始害怕，她怕我知晓了前因后果，一怒之下滥杀无辜，她怕我遭受神之戒律的惩罚！故而，什么也不曾说……”
“这么傻，这么傻……她是不知道我可以为她凝定容颜，我可以与她相伴，永生永世么？可是，她终究还是爱家人的，她要以她的存在，稳固君宠，保家人安稳！这么傻的女人……”
邝倚大笑。
“如丝死去，我万念俱灰，千万年的生命，我从未有过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那夜，我第一次抱了我的儿子。”邝倚看着尚宫羽，伸手比划：“当日这般大，抱在手上皱皱巴巴，不想今番长这般大了……”
黎川看向尚宫羽，后者睡得安静。
邝倚慢慢恢复了冷淡，瞥一眼尚宫羽：“在北国宫殿，他是北国第一位王子，在他出世之前，那北国帝君只有一个女儿，如丝盼他能一世尊贵，将来继承大统。但是，他害死了我最爱的女子，就算他是我的儿子，我也不能原谅他！又怎能让他一世荣华尊贵？”
冰雪之子[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