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出一条路让我方便进去,却听那画工道:“好了,先到这里,我可要休息一下了!”
话落,原本堆挤的宫女们立刻自动闪出了条道,那画工施施然走了出来。那画工头大如斗,双眼眯长,身段比一些宫女还要矮上几分,可神情却颇为自得,连眼角也不看周围的宫女一下。
他身后跟着一个太监,正陪笑道:“毛大家,皇上可是等着看这些画哪!”
那画工斜着眼看了那太监一下,道:“我可是宫内供奉的画工,我毛延寿说画不完的话,有谁敢说可以画完?”说着,他掂了掂手上几分碎银子:“画了十来张,我也累了,喝喝茶就来。”
那太监干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足有五两重,递了过去:“毛大家,你就将就着再累一会,把皇上说的事给办了,那茶不是喝得更痛快吗?”
毛延寿旁若无人的接过银子,哈哈笑道:“为皇上办事借我天大的胆也不会耽误的。那我们就回去再接着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太监哈着腰,点着头,领着毛延寿转身朝回走去。
“这画师居然敢这么索要贿赂?”褒姒惊讶的看着毛延寿,低声道。
若没有毛延寿,只怕昭君首先就会被汉元帝宠幸呐!我心中好笑,压低了声音道:“那是自然,他就算不主动索要贿赂,这些宫女为了尽快得到皇上的宠幸也会贿赂画师,让画师把自己画得漂亮一些的。”
褒姒鄙夷的撇了撇嘴:“皇上有什么好的,这些女人都争先恐后的要让他,让他……”
“被皇上宠幸,那就有可能入主后宫,而家里人也会有可能大富大贵起来。”
妺喜象是没有听我和褒姒说话,眼睛一直在宫女群中巡梭着。不片刻,她脸上浮起淡淡笑容,轻声道:“爷,我看到了!”
顺着妺喜的目光望去,果然是昭君,而很快就要轮到她了。只是她已经换下了那身紫色的长裙,穿着一身宫女的青衣,正神情寥落的发着呆。
看着昭君前面的宫女都是一手递上银两,一边恳请毛延寿多润几笔,而到昭君时,她就木然的站在那里,既没有递上行贿的银两,也没有出声请求。
虽然昭君穿的是宫女装扮,但她的面容显然也把毛延寿震住了。他呆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轻咳着提醒昭君。
“请先生下笔吧!”见毛延寿兀自看着自己,昭君垂下眼敛,冷声说道。
毛延寿干笑着,眼里闪过一丝嫉恨,嘴角一扬,阴沉着拿起了笔。
“走吧!”转过身,我低声对妺喜和褒姒道。
“就走?”妺喜和褒姒奇怪的看着我,大是惊讶我为何连话也不跟昭君说一句,只看了一眼就走。
“这一段时间,你和其他姐妹就轮流到宫里看看她吧!暂时我就不去了。”回到家中,我想了想才对妺喜道。
对于我的心意,妺喜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抿着嘴笑道:“爷,你真的要这么办?”
“时间还长着呐!我有信心磨到她这颗顽石点头。”搂过妺喜,我拿起笔,在纸上随手勾勒出昭君的面容。
“大夫人可不是顽石,爷你可不要弄错了。”妺喜嗔怪的在我鼻尖亲了亲,笑着说,“我们跟她一路相谈,她其实蛮佩服爷的本事的。”
“佩服我的本事?”我奇怪的看着妺喜,除了无意让昭君听了我弹过一曲外,我可是从没有,也没有机会在她面前展现我的才华的啊!
“不会是佩服爷身边这么多漂亮女人的本事吧!”自嘲似的,我笑着说道。
不想妺喜居然点了点头,笑道:“爷还真是聪明,她可最是佩服爷这一点啦!至于弹的那琴什么的,她还不放在心上了!”
我不知道是妺喜逗我还是昭君真的这样说过,但我却一下就哑口无言了。
“大夫人这样说了,我们就反问她:你想想什么样的人才可以让我们这些女人甘心留在身边。”见我面容沉静下来,妺喜忙解释起来。
“大夫人很聪明,很多东西都可以举一反三。而且我也觉得她的气度很雍容,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出生,但比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还要好。”柔声说着,妺喜轻叹了口气。
“爷,你可要……”妺喜的话说了半截就被我用嘴堵了回去。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一晃我又在长安待了四年了。
难得有静下心来的时光,我又恢复了喝酒做画,弹琴弈棋的逍遥日子。对于去宫里见昭君,我却是想也不敢想。
妺喜、妲己、褒姒、素素是偷进宫里见昭君最勤的人,至于其他人,缇萦忙着给我配药,加上她又没有功夫,也不愿意任何一个姐妹提着她飞来飞去,自然就没去过一次;而解忧、细君和李妍回到长安就象是回到了久别的故乡,虽然知道是见不到什么旧人了,但三个女子居然在长安开了间衣料铺,每天忙里忙外的给人做衣服。
“爷,今天陪我进宫见昭君妹妹不好吗?”见我又提起笔来做画,妲己不依的拉着我的手臂,不让我落笔。
我有些好笑:“再过些日子好吗?”
知道这几年我在躲避什么的妺喜走了过来,搂住妲己道:“二妹,你就随爷的意思吧!”
“那不行,看着昭君妹妹那么漂亮的人年华老去,我心里都不舒服。要知道,她今年可是要满二十一了。”妲己噘着嘴,瞪了我一眼,“当初爷不是说喜欢她的吗?怎么现在一点动作都没有,尽让我们去见她有什么用?”
见妲己有我不去就不罢休的样子,我笑了笑,索性放下了笔道:“那你说说,这几年昭君她过得怎么样?”
“在宫里还不是个待诏的宫女,难道还期望那皇帝正眼看一下昭君妹妹吗?”妲己撇了撇嘴,“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早就被调到后宫去了!”
“那你就肯定昭君不希望皇帝看上她?”我笑着道,心里却隐隐仿佛被针刺了一般。
“哎呀!爷!”妲己怨怪的喊道,“那毛延寿画的昭君妹妹的画像我们都偷出来看了,简直,简直……”说着,妲己眼中一亮:“爷,你早就猜到了是吗?你早就肯定那毛延寿会将昭君妹妹画成一幅平庸的样子是吗?”
“昭君虽然艳冠群芳,但在毛延寿看来远不如银子实在。昭君既然不肯行贿,那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啦!依照她这样的性子,若早早就进入后宫,不知要得罪多少达官贵人。与其这样白白丢掉性命还不如做一个无人知晓的宫女要好得多!”
妲己笑嘻嘻的看着我:“原来爷早就算定了,可是你不能老不去看昭君妹妹而让我们姐妹去啊!”妲己眼珠一转,接着道:“要知道,这几年我们可是把爷的画都带到宫中给昭君妹妹看了够的!”
“什么?”我惊然失声,怔怔的看着妲己。
这几年我做的画大多是人物肖像,其中不乏昭君的画像,虽然一直没有见过面了,但凭着我记忆中的影象,也画出了她数十份不同的神情。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我身边女人各种姿态的画像。
这些画本是属于自娱自乐,画完我就放在一边,褒姒一般会为我收拣起来,而我也没有过多的去管过,哪里知道这些画都被妺喜她们几个女的带入宫中给昭君看了!
妺喜和妲己嘻嘻笑着,倒是褒姒象是犯了错般低下了头,脸上也是红成一片,嗫嗫道:“爷,我……”
看到褒姒受惊吓的样子,我于心不忍,暗自叹了口气,柔声道:“爷没有怪你,肯定是你二姐拾掇你干的。”
素素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爷,爷你错怪二姐了!”
妲己果然一脸冤枉的看着我,小嘴扁了又扁,眼圈红了一遍。我心叫不好,看着素素,暗道:难道是素素?
素素把妲己推到我怀里,笑着道:“爷,我招了,是我让三姐干的!”
我瞪了调皮的素素一眼,轻拍着妲己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千万别哭,是爷不好,是爷错怪你了!”
妲己将脸深深埋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道:“爷,你冤枉我……”
“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想抬起妲己的脸,可她偏生不肯,任我怎么用力也不行。
“那爷要答应我进宫见昭君妹妹!”含糊着,妲己极快的说了一句。
“好,好,爷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我没有听清,还以为是说的刚才的事,满口应承了下来,可话刚说完,就发现几个女人都笑容满面的看着我,连我怀里的妲己亦是。
“好啊!爷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妲己笑着跑离了我的臂弯。
原来这几个小妮子合着伙儿来逼我进宫见昭君啊!
“爷,你不要生气。这些年虽然我们都有进宫陪昭君,可她总是闷闷不乐,忧愁满面。除了唱歌跳舞,就是弹琴做画,见她漂亮平时那些宫女也不愿意跟她来往。知道偶尔一次素素不小心带了张爷画的画进去让她看见了,这才每次都带画进去的。”妺喜歉然说着,嘴角浮着一丝了然的笑。
其实说来说去,她们这都是为我才去的,而我说是爱上了昭君,却迟迟不敢行动。也许是妺喜她们长久以来这样全心的对我,让我忘记了男人追逐女人的本能,再内心里期望昭君会象妺喜她们一样主动表达对我的感情,所以我不仅患得患失而且极怕被昭君拒绝。另一方面,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得到了昭君,那么我对妺喜她们的感情会变成什么样,是逐渐冷淡还是同现在一样?
“看了爷这么几年的画,我想昭君妹妹至少不会象以前那样坚守父亲和姑姑对她说的话了吧!”冷不防,褒姒垂着头说了一句。
踏着宫中柔软的泥土,我站着已经有好一会了。在我身边也就站着妺喜、妲己、褒姒和素素四个女人。
隔着窗,我可以看见屋内孤灯寒衾,昭君凄清孤寂的抱着琵琶坐在一边。几年岁月的流逝,让一个十六岁的女孩长成了女人,她的身段更见高挑,容颜也愈发的脱俗出尘,清秀冷艳起来。
“她是在等你们吗?”隔着几片竹叶,我低声问道。
四个女人一起摇了摇头,我奇怪的看了她们一眼,妺喜解释道:“前些日子我们跟昭君妹妹说有点事,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来看她。”
“爷,你慢慢走上去吧!我们帮你看着点就是。”忍着笑,素素轻推了我一把。我心中一下犹豫起来,而此时,昭君的琵琶却响了起来。
“一更天,最心伤,爹娘爱我如珍宝,在家和乐世难寻;如今样样有,珍珠绮罗新,羊羔美酒享不尽,忆起家园泪满襟。二更里,细思量,忍抛亲思三千里,爹娘年迈靠何人?宫中无音讯,日夜想昭君,朝思暮想心不定,只望进京见朝廷。三更里,夜半天。黄昏月夜苦忧煎,帐底孤单不成眠;相思情无已,薄命断姻缘,春夏秋冬人虚度,痴心一片亦堪怜。四更里,苦难当,凄凄惨惨泪汪汪,妾身命苦人断肠;可恨毛延寿,画笔欺君王,未蒙召幸作凤凰,冷落宫中受凄凉。五更里,梦难成,深宫内院冷清清,良宵一夜虚抛掷,父母空想女,女亦倍思亲,命里如此可奈何,自叹人生皆有定。”
琵琶做响,满腔幽怨;语音悲戚,无限感伤。立时让几个女人都掉下泪来。听着这自怜自伤的,意志消沉的《五更哀怨曲》,我再也不用任何人来催促,快步朝昭君的房间走了去。
放下琵琶,昭君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听到脚步声,极快的站了起来,从窗子朝外看来,一见之下,立刻愣住了。
有惊有喜,有哀有怨,还有那不明不白的疑惑和情愫。我从没见过这么复杂的眼神,不知不觉的,我的脚步停了下来,与昭君的眼神在空中交织着。
“是先生吗?”隔了良久,昭君回复了冷清的样子,淡然的问道。
“你想叫先生就叫吧!”我默然。
昭君看了我两眼,轻声叹了口气:“先生可要进来一坐?”
“如果你愿意,我还是可以将你带出宫,送回家中的。”没有回答昭君的话,我皱了皱眉。
“回家?”昭君呢喃着,脸上浮着忧愁思念,望着天的眼珠缓缓落到我的脸上,“有这个可能吗?回家?如今我这样回去算是如何?”
“你若不想回去,也不想待在这里,可以先跟我走。我身边的那些女人你应该还是熟悉吧!”
定定的看着我,昭君长叹着道:“先生为何对我这么好?”她眼观鼻,鼻观心的说道:“在长安这深宫内,先生让身边的女人来陪昭君聊天解闷,不至于让昭君在这离家千里的异地孤寂而活……”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不再顾及什么,我干脆一咬牙说了出来。
万料不到我会说得这么直白,昭君一下愣住了,只知道呆呆的张着小嘴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既惊愕又疑惑,高挺的胸脯急速的起伏着。
“先生玩笑了。”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昭君终于开口道,并将头也垂了下去,不敢再与我对视着。
“昭君蒲柳之姿,又怎当得起先生喜欢二字?”微微一顿,昭君接着道:“先生才华出众,与几位姐姐相谈方知几位姐姐学识都是从先生处学来……”
蒲柳之姿?我想这话昭君在这宫中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吧!至于对我说,那是因为她看到的我的女人都是大美女。说到漂亮,她也胜得有限,更别说与她不分轩轾的素素了!
对昭君突生情愫,这真是缘分啊!
虽说这几年再没有来看过昭君一次,平时也尽量不去想她,可提笔画起来才发现,她在我脑海中已是如此印象深刻,此刻见到了人,这份记忆愈发清晰起来,这真人与我脑海中的影象渐渐重合了起来,直至再无区别。
“你认为才情是用来干什么的?”我问道,可不等昭君回答,我径自答道:“才情在为了给自己喜欢的人展示才学的!”
“先生这话未免太过偏颇了。”昭君蹙着眉,轻声反驳着。
“偏颇?我看未必吧!”我摇了摇头,“世人都靠农家养活,若无大米等物,你一肚子诗书礼乐又有什么用?能让你累年饱着肚子不饿吗?”
听我说的有趣,昭君用袖腕掩着嘴笑了笑。“诗书礼乐是人吃饱了饭才来干的事情。而大多数意气相投的人在一起就会展示才情,彼此喜欢彼此欣赏才会干这种事情。难道说我恨你恨得要死,我还会对你吟诗做曲吗?”
放下袖腕,昭君淡淡道:“要说,我是说不过先生的。”
“向喜欢的人展示自己的才情,就是希望得到喜欢的人的赞可,而被喜欢的人也可以从这些才情中了解喜欢你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品行,操守的人!”
开始的话,昭君也许不赞同,但我这最后一句话,却让她深思起来。
“象先生的画呢?”扇动着长长的睫毛,昭君问道。
“也包括那些画有你的画?”望着昭君,我淡笑着问道。
“先生,昭君是真的在向你讨教呢!”不期然的红了脸,昭君嗔道。
“那是要珍惜我身边的人,将她们的美丽都留下来。”意识到不能太过火,我马上说了出来。
“要珍惜身边的人?”昭君低声吟哦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再一次红了,就象五月的天边晚霞,“那先生要珍惜的人也未免太多了。”
“多吗?”我反问道。
没有回答我的反问,昭君侧过了身子,平静道:“今夜与先生一谈,昭君获益良多,真是受教了!”
我知道她这是在送客了,心中不可抑制的涌上一股惋惜,淡淡道:“若是昭君你不叫我先生就更好了!”
“为什么?”刚走两步,昭君的声音再次传来。
“对于你喜欢的人对你持敬语没有什么好的!”回过身,深深望着昭君那清澈见底的眼眸,我缓缓道。
“先生前世肯定是个风liu人物。“看着我脸上微微露出的笑容,走在回家的路上,素素抿着唇笑道。
“那是,瞧爷这勾人心魂的样子就知道了。”妲己亦笑着附和着,不期然我脚步一停,整个人就撞到了我背上。
“爷,怎么了?”妺喜她们都惊讶的看着我。
我将四女都搂在身前,微笑着看着她们,脸上却突然闪现一丝诡异的神情,低声道:“你们居然敢合起来斗爷,今天晚上就等着受罚吧!”
去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可以说是我过得最期待的时光。我就象一个从没有接触过女人的青头小子,每天都期待着晚上混进宫中与昭君相谈半晚。
每去多一次,我都希望下次能够将昭君带出宫来,能够风风光光的将她迎娶过来,可一说到这个问题,昭君就沉默了。
“三哥,同宗是不能嫁娶的。我知道三哥的心意,可我……”
每当听到昭君这幽怨的话,我再也不忍心逼她就范。可我和昭君之间就只能到“三哥”这个称呼了吗?
黑夜无尽的铺泻着,我让褒姒送我进宫后,就一个人静静的站立了好一会。又是落叶迷径,秋虫哀鸣的时节,迷离的雨雾就象我的心情一样。如果我还不能说服昭君的话,那么过不了多久,南匈奴单于呼韩邪就会来“愿为天朝之婿”啦!
怀着重重的担忧,我朝昭君住的小屋走去。
昭君喜欢凭窗而坐,怀抱着那张她姑姑送给她的琵琶。也许这是她得不到以往那样自由生活后养成的习惯吧!在看着那一方青天,细数着随风而落的叶片,听着敲窗的细雨,再弹奏一曲琵琶,这其中的孤愁幽怨就淡淡的散发在这一小块庭院中了。
隐约可以看见昭君临窗而坐的样子了,我的脚步不由放得更轻了。这些日子来的相谈,让昭君眉宇间的忧愁清淡了不少。这一份对她来说似乎是友情的快乐也让她更加美艳得不可方物起来。
停下脚步,看着昭君依稀的面容,我不由痴了起来,连脚步何时停下了都不知道。
人在咫尺,伸手可触,却发现这其间还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是得不到才觉得弥足珍贵吗?可见着昭君的那份心情却是从未在妺喜她们几个女子身上体会过的。
昭君纤细的手指拨着弦,虽然是简单的调子,却再没听到那浓浓的哀怨。
“嫱宫儿,嫱宫儿!”一个宫女边走边喊着,走到近前,将头伸进了昭君的窗内嬉笑着看着。
昭君轻轻的挑了挑眉,放下琵琶,柔声道:“有什么事吗?”
“听到你又在弹曲儿就知道你还没安歇。”那宫女的手攀上了窗棂,毫无顾忌的晃着自己的两条腿。
昭君看了看天色,伸出素白的手在空中轻轻划了划,脸上极快的掠过一丝惆怅,及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是啊,今天天色太不好了。”
那宫女奇怪的看着昭君,想不通自己没问的话,昭君为何会答了起来。
“刚刚上面的人说了,明天有使臣来朝,我们这些宫女可又要到前面去跳舞了。”宫女说着,放下手,抱怨的摇了摇头。
等到那宫女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昭君才怔怔的推着窗子。再她刚要关上的一刹那,我低呼了起来:“昭君,是我!”
昭君身子一颤,半垂的头猛然抬了起来,眼中竟闪着亮晶晶的光。那陡然间流露出来的欣喜让我几乎不敢相信。
“三哥,你……来了?”
昭君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还有一丝沙哑,可这娇柔沙哑的声音却点燃了我心中那已经无法抑制的冲动,我猛然冲了过去,双手紧紧扣在了昭君的手上。
“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来了?”望着她眸子中的我,就象是看到了昭君的心一般,那影子是何等的清澈!隔了良久,呼吸着昭君喷出来的淡淡兰香,我柔情万分的说道。
“我知道三哥你会来的。”读出昭君眸子中的意思,我不禁笑着用眼神询问了一句:“那你为何还关窗?”
昭君身子缩了缩,示意是因为自己感到冷了才关的窗。可她脸上伴着红晕狠狠的嗔了我一眼,轻巧的将手收了回去。
“昭君,跟我出宫吧!”没有试图再去碰触昭君身上任何地方,望着她的眼睛我禁不住又劝道。
见昭君只是垂下了头,再没有象以往那样摇头拒绝,我连忙道:“你放心,没有娶你过门之前,我绝对不对你乱来!”
昭君惊然抬起头,满是羞意的看着我道:“三哥,你说什么呐?”缓缓的,她满心的叹了口气,伸起素白的纤指,在虚空中临摹着我的脸:“三哥真是个好人呢!”
我想抓住昭君的手,可昭君轻然一笑,还没等我的手掌合拢,她的手指就灵巧的缩了回去:“三哥……”
她敛去笑容,深深的看着我道:“就算跟三哥出去了,我也不能嫁给三哥的。”
“为什么?”我惊讶的看着昭君,她既然能跟我出宫,那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
昭君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低声道:“三哥,这件事还是要我爹爹同意哪!”
我一怔,呆了起来。在这种时代,要一个有教养有品行的女子跟你私奔,那还真是难啊!对此,我又不得不重视起道老汉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来。
“那昭君你先跟我出宫!”想不了那么多了,至于要如何说服道老汉以后再说吧,此时此刻,先让昭君跟我出宫是正经。
“三哥,今天不行。”昭君哀求道,“至少也要等明天我们伴舞招待来朝的使者后才行啊!”
是啊!明天长安有来朝的异邦使者!刚刚一见昭君,被她外露的感情影响,我居然忘了这事了。不管我知不知道来人是谁,直觉上,我认为来朝的人就是南匈奴单于呼韩邪。
这我又怎么敢让昭君还待在宫中呢?
“三哥,这些日子来你从没有强求过我什么,就连……就连要我嫁给你也没有过,为何这件事你要如此……”昭君轻摇着头要我不要再劝,眼中满是不解。
我心中苦笑不已,刚要开口解释,一个人影在我眼前一晃,还没等我明白过来,整个人就轻飘飘的朝后飞去。
“三哥——!”昭君惊恐的低呼着,看到那袭击我的人,神情一呆,喃喃道:“老师,你怎么……?”
那人全身笼在一件大黑衫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接着他半侧着脸看了我一眼:“原来竟是如此低手,想不到我居然看走了眼?”
“三哥!”昭君急急的拉开门,朝我跑了过来。可那身穿黑衣被昭君称做老师的人手臂一伸,将她拦了下来。
奇怪的,那黑衣人并没有用掌力来打我,直到此刻我才发觉腿骨火辣辣的疼,想要站起来,却腿软得很。
“老师,他不是坏人。”昭君说着,可担心的眸子却一直望着半抬着身子的我,竟是连正眼都不看自己老师一下。
“我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那黑衣人厉声道。
“没,没有,”昭君惶恐的低下头,“可老师,他与别的人不同……”
“不同?”那黑衣人干笑了两声,“他的一些事我比你还清楚。别多说了,先跟我走!”
看着那黑衣人要带昭君离开,我大惊,忙道:“昭君,你千万要记住,明天你一定要站在别人后面!千万千万不要……”
话还没说完,那黑衣人手一挥,一股气竟压得我呼吸困难起来。
这黑衣人是谁?听他的声音不仅是个男的,而且我居然还有一点熟悉。是什么时候成为昭君的老师的了?这个人既没有听妺喜她们几个说过,更没有听昭君谈及过。可他说的话里,他居然对我很熟悉,可长安不可能还有熟悉我的人在啊?这么多年不是老死就是病死了,就算是原来的小孩到现在也是半老头子了!
一边思索着,一边坐在地上静静的等着褒姒来。
等褒姒来了,见我坐在地上吃了一惊,讶异的问了一句:“爷,你怎么了?”
“都怪我当初没想到要给爷制件裤子。”替我揉着腿上的淤青,妺喜自责道。接过缇萦递来的药酒,妺喜又抹了点在我腿上,对褒姒道:“三妹,你也真是,我都说了要你护在爷的身边,你怎么……?”
褒姒噙着泪水,垂着头道:“大姐,都是我不好……”
我忙抬起手道:“这不怪褒姒,是我要她先走的,更何况谁知道昭君在宫中会有一个老师?而且这个老师还不是一个普通人!”
一提起这个神秘的黑衣人,妺喜她们都沉默起来。
“你们都别想太多了。”看她们心情都有点沉重,我缓缓道:“毕竟你们再怎么也不能随时随刻都陪在我身边吧!”
叹息着,妺喜默默的收拾着药酒,看着她婀娜晃出屋的背影,不知为何我竟感到了一丝悲哀。
似乎是心意相通,妲己和素素偎了过来,默默的传递着自己的体温,而褒姒的泪水滴答的敲打着地面。
是悲哀我自己还是悲哀我身边的女人,我不清楚。可这悲哀一下化成了昭君那亦喜亦嗔的脸。
“明天我们一起进宫找昭君吧。”压抑着,我闭上了眼。
可当我们潜入宫中的时候,昭君住的小屋依然空无一人,而招待来朝使者的宴会已经开始了。
“爷,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吗?”妲己手搭在腰间的软剑上,望着焦虑不安的我。
“二妹,你难道想在这宫内杀过去吗?”妺喜嗔怪的看着妲己,拉下了她的手,“我想爷会有法子的。”
“爷,你瞧,昭君妹妹留了句话。”素素从昭君屋内翻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画。
难道昨夜那黑衣人又将昭君送了回来?我疑惑的接过画一看,那画上画着一只站在枝头的小鸟,而边上有一行小字:甚安勿忧。
“也许昭君妹妹没在前面的礼明殿。”看着画,妲己若有所思的道。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看看。”将画折好放入怀中,我逐一看了看妺喜等四女。
礼明殿并没有一个人,可空气中还残留着酒的余香。望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我愣了起来。
“招待来朝的使者这么快就完了吗?”素素奇怪的自问着,眼珠一转,人就朝外跑去。
“七妹,你到哪里去?”妺喜伸手拉住了素素,妲己却性急的先跑出去了。
“你们!”妺喜气急的跺了跺脚,“你们这不是添乱吗?”
“我们这是在帮爷找人,怎么是添乱呢?”素素嘟起了嘴,偷偷瞟了眼毫无表情的我。
“你不怕弄得全宫里的人都知道啊!”妺喜嗔怪的道,用眼睛示意褒姒出去将妲己找回来。
“爷又没怕过谁。”素素低声的嘟囔着,人却安静了下来。
褒姒很快的就折返回来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二姐去追一个黑衣人了,她告诉我昭君妹妹可能在御花园。”她望了望我,声音低了下来:“好象是皇上带过去的。”
汉元帝见到昭君了,那来的人肯定就是呼韩邪了。我的心再次急切的跳动起来,招呼了妺喜她们三个就朝外走。
“王寒生,你想你还走得了吗?”那黑衣人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人也在殿门口出现了。
妲己不是在追他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望着这个蒙着面的男人,我心中疑云丛丛:他认识我;他又是昭君的老师;妲己的功夫虽不夸大的说是什么纵横宇宙之类的话,至少在当世是鲜有敌手的,而他居然可以……
妲己到底怎么样了?这念头活生生的将我急切想见到昭君的念头压了下去。
“我二姐了?”素素性急的问道,“你把她杀了?”
“嗯?”黑衣人惊讶的看了看素素,突然笑了起来,“你是说妲己吗?”
他这话一出,不仅妺喜她们三个,就连我也惊呆了:他怎么知道妲己的名字的?
要知道,在外人面前,妺喜她们丛来就没有称呼过姐妹间的名字,而是都冠以排行,而这黑衣人显然是知道了,可他到底知道多少了?
“你乱讲什么,她们都是我身边的女人,哪有什么妲己妲己的。”冷笑着,我回道。但我知道这样的解释对这个黑衣人来说无疑是没有用的,这顶多也就是安慰安慰我自己罢了。
“看到解忧细君两位郡主我才知道。”说着,黑衣人竟拉下了面罩,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东方朔!?”我失声叫了出来。
东方朔怎么还活着,他不是应该早死了吗?
看到我惊讶的表情,东方朔笑了笑:“是不是很惊讶,好象这天下间并不是你王寒生一个人可以长生不老。”
“爷,不要跟他多废话!”素素秀眉一拧,冷哼着冲了上去。
看着素素如离弦之箭冲到面前,东方朔并不硬挡,而是侧身一拨,将素素的力道卸了大半,口上却仍笑道:“王寒生你不想知道妲己的下落了吗?”
“我二姐功夫高强,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想动她一根毫毛都不可能。”讥讽着,素素根本不给东方朔喘息的机会,一扭身又攻了上去。
东方朔虽然躲得狼狈,但素素却没有打到他一拳,也没有踢到他一脚。褒姒低声道:“爷,你和大姐先走,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去帮七妹将这东方朔擒下来。”
见妺喜点头表示同意,褒姒在手心扣了几块碎银子,朝激斗的两人走去。
“褒姒。”我沉着脸喊了一声,褒姒疑惑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
“你和素素一定要小心。还有一定要问出你二姐的下落。”褒姒眼中的喜色一闪即逝,低低的回应了一声。
在我和妺喜跨出殿门的一刹那,听到了东方朔愤怒的吼声。
“昭君,都是朕错了。让你到塞外去受苦你怪朕吗?”拖着两行泪,汉元帝哽咽着道。
“皇上……”昭君颤颤惊惊的跪在地上,重新换上一身华贵宫装的她整个人心神不宁。
“塞外寒苦,象你这样的柔弱女子又怎么受得了。若不是朕误信人言,你又怎会如此?”站起身,汉元帝走到了昭君面前。
“皇上,昭君虽是女子,但幼小过得清贫,因此并不怕塞外寒苦的生活。”仍旧没有抬起头来,昭君缓缓应道。
汉元帝细细看着昭君因跪在地上而露出来的优美颈项,眼中亮光一闪,双手将昭君扶起,柔声道:“你有如此为大汉的心真是难为你了!”
昭君这一站起来,已经和汉元帝平视,但她却如何敢这样看着当今天子,只得羞怯的半垂着头,轻拢着那双明眸。
汉元帝再次看得痴了,脸上的神色一会迷醉一会嫉恨,隔了良久才道:“三日后妆奁备齐,你就要随呼韩邪走了。这三日就让朕好生补偿补偿吧!”说着双手用力,将昭君朝怀中搂去。
昭君大惊,急呼道:“皇上——!”双手死命撑住了汉元帝的胳膊。
汉元帝原本带着笑的脸立刻沉了下去:“难道朕想补偿你也不成吗?”
见昭君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而手上反抗的力道越来越弱,汉元帝当即把手朝昭君的宫装上摸去。
“滚开!”随着这声厉喝,汉元帝一下被人踢开了。
“你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倒在地上,汉元帝气急的喝道。
“三哥……”一脸的惊讶,一脸的讶异,更是一脸的莫名喜悦,昭君只知道呆呆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我。
我拉着昭君的双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虎着的脸色才好看了点。
见我根本没有理会他,汉元帝连滚带爬的朝殿外跑去,可妺喜轻轻一脚又将他踢了回来。
“你——!”汉元帝恐惧的捂着被踢的脸颊,看到妺喜的容貌,顿时呆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感到昭君手上微微传来挣扎的力道,我心中叹了口气,将她的胳膊放了开,柔声道:“走,跟我出宫去!”
“三哥,我……”昭君根本不敢看我,低压着嗓子,“我,我已经被许给呼韩邪了。”
“呼韩邪怎么了?”我深呼吸着,压抑着自己暴躁的心情,“就是谁来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顿了一顿,我接着道:“也许三哥粗鲁,也许三哥无耻,可三哥喜欢你爱你就不允许别人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三哥……”昭君低声饮泣着,“昭君真的不能啊!”
“是因为你老师?”我满嘴苦涩的询问着,“还是因为那狗屁的同宗?”
听到我说这么粗俗的话,昭君也没有惊讶的神色,她的身子就这样委顿在我身前,悲戚的道:“三哥,我不能只为了我自己而害了我父母啊!”
是啊,我不能要求别人为我做出多大的牺牲啊!我爱着她的话,那就更不能要求了!
“呵呵!”我仰天苦笑着:“那昭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对我是怎样的感情?”
“三哥……”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孕着晶莹的泪珠,数千个我的影子在闪动着。昭君一下站了起来,整个人扑到我的怀里,那冰凉的唇就贴在了我的唇上。
随着她一阵阵的抽泣,那泪水淹湿了我整张脸。
“昭君……”我嘶哑的嗓子喊了一声,双手用力搂了搂昭君,接着捧着她那如梨花带雨的泪脸,心伤的道:“我明白了,昭君,我明白了……”
“千万不要被这个人糟蹋了!”放开昭君,走了几步,我回头苦涩的笑着,而妺喜亦无声的垂着泪跟在我身边。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哀吟着,再也忍不住心中那股郁结,猛然间,一口鲜血从胸腑间涌了上来,直喷出去。
“爷——!”妺喜失声惊叫道,伸手扶住了我坠坠欲倒的身体。而昭君泪眼已干枯了似的,只痴痴的看着我的背影。
“妺喜,将八妹她们都叫来吧!”斜躺在床上,我低声吩咐着,“我们离开长安了。”
“爷,那我们去哪里?”原本开朗的素素满是担忧的看着我,细声问道。在宫中东方朔居然匪夷所思的在她和褒姒的夹攻下逃走了,而她们两个也在一个地牢陷阱中找到了被迷昏的妲己。
“我们去……雁门关。”想着昭君,我喃喃道。
“爷,项大哥他回来了,说是找不到九妹、十妹和十一妹。八妹和薇妹子到临潼去了。”
解忧细君和李妍怎么会找不到呢?我疑惑的看着妺喜:“那家店面没开门吗?”
妺喜摇了摇头:“项大哥说她们三个有可能也去临潼了。”
“那我们……”素素望着我,迟疑着问道。
“我们先去雁门关再回来找她们。”不敢看着妺喜她们几个,我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
“昭君我儿,你就好生上路吧!”汉元帝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头滋味百呈。本以为这三天的拖延可以让自己享用这个藏在深宫中的女人,可哪知道这一睡居然睡了三天。
昭君没有说话,只是朝未央宫拜了拜,算是辞别。此时的她一身戎装,妩媚中透显着英姿,缓缓的转过身看了看长安,在掠过所有人后,那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和悲哀。
手上仍抱着那张琵琶。也许再也弹不出喜悦的乐章了吧!怀着这样的想法,昭君终于跨上了为她备好的马。
在匈奴和大汉朝廷派出的护卫围拱下,这送亲的队伍缓缓朝长安北门行去。此时的长安大街,沿途都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争相看着这绝代的美女。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芭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娘娘……”一位侍女低声对马车内的昭君道,“娘娘你病了就不要再弹琵琶了。”
伴随着这怨词,昭君的琵琶也停了下来。她微弱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现在该到哪里了?”
“回娘娘,快到雁门关了。”
听到侍女的回答,昭君缓缓闭上了眼,那已然嬴瘦的手指如青葱郁结。马车内大红蜡烛随着马车轻晃着,一片恍惚的影子打在昭君那苍白的脸上,而她长长的睫毛也轻微的颤动着。
昭君这一行人走了大约也有四个多月了。越往北,这寒风就吹得越凛冽,昭君体质本来就不是那种耐寒的,吹了两天风也因此病倒了。而出了雁门关,那她就永远离开大汉,离开自己的家了!
车队虽然行走得非常缓慢,但仍在午后过了雁门关。雁门关的守将虽然极其想看看这位和亲到匈奴的大汉公主,可一看到雁门关外那驻扎的一座座匈奴人帐篷,一张张旌旗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娘娘,该你出来了。”侍女小声的说着。
此时一阵阵嘹亮的号角在这广阔的旷野里响了起来,而随行的匈奴护卫也随之号叫起来。此起彼伏,显得极其粗犷。
侍女将门帘拉了起来,昭君抱着琵琶从车上走了下来。她的神容清冷,面容在稀薄的日光下显得苍白无力,一双漆黑的眸子缓缓的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见到昭君出来,所有的匈奴人都安静了下来,那扬起的黄沙也铺卷着平息了下来,只听到高空中传来的大雁啼声。
仰望着天上的大雁,昭君的手指轻颤着,无意识的扣紧了琵琶上的弦,连手指上迸溅出来点点鲜血也浑然不觉。
不远处的高坡上,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抽痛让我把跨下的马儿也勒得轻嘶了起来。匈奴人来迎接他们未来娘娘的人有五万之余,虽然此刻他们都仰慕的看着昭君,可一旦有外人介入的时候那爆发出来的攻击力却是大汉许多士兵都不能比拟的。
“爷……”素素有些不安的看着我,询问着我什么时候下去抢人。
“我们下去吧!”摸摸马侧的青锋,我淡淡的说道。
似乎是清脆的马蹄声惊醒了正在看着大雁的昭君,她缓缓的低下头,看着临近的五匹马,看到当先坐在马上的我的时候,她的身子无法察觉的颤抖了一下,原本扣在手上的琵琶在无力支托下,“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只是来看看你。”心思千转,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这样的说辞,“我不是来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的。”
话一出口,我就感到背后四双眼睛惊讶的盯着我看。
无声的,昭君的泪水滴落在黄土上。那晶莹剔透的泪珠瞬间便被黄土遮掩包裹,不见了丝毫痕迹。可这泪珠却象是滴在了我的心上,立刻让我眼中也盈满了泪水。
昭君一直没有说话,嘴唇蠕动着,眼睛定定的看着我,那神情看得我心碎。不忍再看下去,我别过头,让掉落的一颗泪珠飞扬了出去。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当我微微侧过了马头,准备走的时候,昭君细柔的声音传了来,“三哥,真是这样吗?”
那一刻,我惊讶的扭过头,惊喜莫名的看着昭君。在她如花的泪脸上,竟绽放着一个大大的笑容。突然间,她就连她一直视若珍宝的琵琶也不要了,整个人踩着急速的碎步朝我跑来。
所有人都看呆了!不止是雁门关上的守兵守将,还是等着他们娘娘的匈奴士兵,还是一直护卫昭君来到此地的护卫,还是我身后深以为昭君不会跟我走的妺喜她们四女,甚至是我……
“三哥……”没有再说什么,这一声低柔的呼唤,昭君脸上那重新泛发出来的光彩,就足以告知我了!
“我们走!”用力将昭君搂起,面对面放在我身前,缓缓看着仍处在呆滞状态的所有人,这一刻,我竟有睥睨天下众生的霸气和豪情。
“爷!”妲己卖弄似的在马上一弯腰,冲过去俯身将昭君的琵琶拣了起来。
“啊!”所有的匈奴兵都清醒了似的狂叫了起来,不论是骑着马的还是没有骑马的都玩命似的朝我和妺喜几个女人冲了过来。
“快走,这些蛮子火了!”我一提缰绳,在匈奴兵巨大的吼声面前奋力的对妺喜她们喊道。
我不知道身后到底有多少匈奴的追兵,只知道策马狂奔。昭君双手紧紧环着我的腰,将脸埋在了我胸前,这一刻的心中,我没有任何惧怕。
“爷,小心,雁门关的守将带兵出来拦截我们了!”妺喜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姐,三妹,七妹,你们护着爷先走,我来挡住后面的追兵。”妲己一勒马,马希溜溜打了个横,停了下来,而妲己手上也握着了软剑。
“妲己,一起走!”见妲己停了下来,我也不由勒紧了缰绳,扭着头吼着。
“爷,我一个人可以逃得出去。”不知为何,妲己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悲凉的笑容,手中的剑也向第一个冲上来的人砍去。
妺喜、褒姒、素素的脸上同时闪现了一丝黯然。素素一咬牙,抬眼看着妺喜道:“大姐,我去帮二姐!”
“不行!”从来都是好脾气的妺喜此刻竟大吼了起来,接着她的声音低柔了下来,“等下我去挡雁门关守将的时候,谁来保护爷,难道只留下你三姐吗?”
“谁说我要留下你们了!”我大声吼着,鼻翼急速的翕张着,看了看正在奋力阻挡匈奴兵的妲己。
妲己的身上已满是鲜血,她的人已经离开了坐骑,半腾空的在人群中冲杀着,一边杀着,一边流着泪。
回头再看妺喜她们,她们同样是泪眼婆娑的,而素素更是带着恳求的神色看着我。
我的心中漫溢着满溢着我说不清的感觉。我爱昭君吗?我爱,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我爱妺喜、妲己她们吗?我喜欢,我却不能说爱!
难道就因为这个爱与喜欢的区别,我就可以让妺喜妲己她们为了我和我爱的人牺牲吗?
不论无何,这都是碎心之痛啊!
“昭君,你真的……”低下头,我问着昭君。
“三哥,我懂的!”昭君微笑着说着,“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她突然羡慕的看着妺喜她们几人:“她们也是爱你至深的人呐!”
“呵呵!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我大笑着,“昭君,搂紧夫君了。妺喜、妲己、褒姒、素素,待我们一起杀敌啊!”
大吼着,我抽出青锋,双腿一夹马腹,就朝匈奴兵中砍杀过去。
“爷……”妺喜她们低声呼喊着,整个人从内心泛发着喜悦之情,素素更是一咬银牙,娇喝道:“二姐,我们来了!”
其实在看到妺喜她们这些美女的时候,那些匈奴兵就手软了不少,而对于我,因为我怀中有她们的娘娘,因此很多对敌的招数他们也不敢大用,只希望能困住我们。
“狗贼!竟敢攻我大哥!”震天的吼声从远处传来,虽然知道来人是项羽,但我仍然禁不住回头去看。
“糟了,他怎么把缇萦和虞薇单独留在那里!”看着项羽挥动着手中腕粗的树棍,催动跨下的马,那惊天动地的气势散发出来,如入无人之境的杀了过来。我不禁担心了起来。
“爷……”终于和妲己会合在一起,杀敌之中,妲己居然还满含着激动和泪水的看了我一眼。
“这么快就嫌弃爷了吗?”我假意吼着,“就这么想丢下爷?”顺手砍翻一个不敢冲得太上来的匈奴兵,我看了看越来越接近的项羽。
实际上对于项羽,这些匈奴兵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但项羽却是不世霸王,这么多年没有砍杀过的他依然保留着当初那份武艺和霸气。
“大哥,随着我冲杀出去!”论到冲锋杀敌,我们这些人中自然是项羽是一把手,他一接近我们就扭转了马头,返身又开始冲杀起来。
“爷,我们断后!”妲己和素素笑着看着我。而妺喜则道:“那我和三妹就护着爷的左右。”
“好力道!”前面开路的项羽发出了震天的赞吼声,手上那树棍轰然断成七八截。
挡在他面前的显然也是个武将。跨下一匹黑油油的马,就仿佛当年项羽的乌骓马一样。
“好小子,报上名来!”项羽嘴角一扯,虽没有了兵器,但身边几步远的匈奴兵却不敢上前半步。
“雕陶莫皋。”那年轻的武将傲然道,手中的长枪一摆。
雕陶莫皋?那不是大阏氏的长子,在呼韩邪死后娶了昭君的人?我微微吃了一惊,心中泛起了浓浓的杀机。
“爷……?”妺喜惊讶的看着我,小声喊道。
我刚回过神来,便听到两声马的惨嘶声,接着便是妲己和素素的怒哼声,刚要扭头,褒姒和妺喜齐声惊呼,我只觉背心被东西一捅。
似乎才想到我身上有宝甲,妺喜和褒姒长长舒了口气。妲己和素素的马已被匈奴人的弓箭射杀,而那偷袭我的人此刻正被一大团士兵包围着保护起来。
“呼韩邪?”从我胸前露出小半张脸的昭君看到那人惊讶的喊了一声。
那人又老又丑,而且体形矮瘦,居然是南匈奴的单于呼韩邪!
一见到昭君露出脸来,呼韩邪立刻呆呆的看着,浑忘了现在的情形。而那些匈奴士兵也不知为何齐声呼喊了起来:“娘娘!”
这几万人的呼喊惊天动地,昭君一时神色慌张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四野,再紧张的看着我。
素素暗暗的啐了一口:“这种人居然也敢……”
好不容易,呼韩邪的眼神从昭君身上移开,转到我身上。看了良久,他突然叹了口气,朝后挥了挥手。
手一落下,那些匈奴士兵就如潮水般退了去,就连在前面与项羽厮杀的雕陶莫皋也晃了一晃,退了开。他一罢手,项羽自然不好意思再上去死缠烂打。
“我不想伤害你,你们走吧!”出人意料的,呼韩邪脸色平静的说道。
“也许杀那些士兵要杀上一阵子,但单单杀你的话,还是不在话下。”妲己冷哼一声,手中软剑一抖,竟爆出一道剑芒,刹是惊人。
呼韩邪脸色微变,但仍无惧意的看着我,而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却吓得抖嗦起来。
“单于真的愿意让他带着你的妃子走?”就象鬼魅一样,东方朔从匈奴兵的后方走了出来,仍旧是那一身黑衣,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再蒙面。
“昭君,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了吗?”静静的,东方朔看也不看我一眼,眼睛直盯着昭君抱在我腰间的手上。
“老师……”虽然在我怀中,昭君依然颤抖起来。
看到东方朔和呼韩邪对了个眼神,我心中警惕起来,但因为现在东方朔是以昭君老师的身份在说话,我却不能轻易阻止。
“这几年我教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缓缓的,东方朔叹了口气。
“你忍心为了一己之私而让整个大汉子民陷入血腥的战争中去吗?”
“我常说你是个有才有貌的女子,可这才不是私情的才,而是为天下,为大汉的才!”
“也许你感到很委屈,让你嫁到这北方异邦风月的地方来。可是你只要想到因为你一个人,就可以让无数的大汉子民免去战争的苦难,就可以让无数……”
“够了!”我冷然打断了东方朔的说辞,“为了大汉?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你为什么又不为了大汉做出牺牲?战败的责任难道要依靠一个女人来背负吗?大汉这么多男人,有多少又愿意引颈就义?难道嫌战败还不够耻辱,还要赔上女人来增加耻辱?”
东方朔沉默了,他的眼中竟流露出浓浓的悲哀。
他原是一个智者,帮助汉武帝夺得天下,又帮汉武帝治理天下。也许是汉朝以来的传统让他迷失了,一旦战败,汉朝就会用和亲这一招来取得短暂的和平。他当了昭君的老师,若我猜测没错的话,也许他一开始就物色中昭君作为一个和亲的对象了。
“我们让昭君自己决定吧!是跟你走还是回到我这里。”良久,东方朔又回复了平静,淡然的说道。
他这么有自信?我心中疑惑不定,一丝丝紧张在心头摇晃着。
不用我过多的猜测昭君会如何回答了。她的手软了下来,轻轻从我腰间搭拉了下去,一双眼睛孕含着泪水深情的凝视着我。
我肺里的空气一下被抽干了,眼神无法抑制的要求昭君更改想法。
“三哥……我……我不能……”哽咽着,昭君缓缓滑下了马。妺喜她们几人愕然的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有不信有迷惘更有几分心伤。
“三哥,对不起,对不……起……”哭泣着,站在马前的昭君竟缓缓朝我跪了下去。
“昭君——!”我努力的让自己的嗓子发出声来,快速的下了马扶着她,“我明白的,我不怪你……”
“王寒生,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东方朔缓缓走上两步,从背后解开了一个小包,“这也是送给你的。”
见我搂着昭君没有理他,东方朔顿了一顿,才道:“当年武帝喜欢上了李延年的妹妹,可惜却被你带走了。武帝死前一直有个心愿……”
听到东方朔说到了我身边其他的女人,我的心神稍微从昭君身上收了回来,冷眼望着东方朔。
他缓缓解开了包裹,那一刹那,我以为我眼花了。
“十一妹——!”妺喜她们的惨叫声让我发黑的眼前亮了一点,我喃喃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你杀了李妍!”下一刻,我愤怒的吼了出来,就连东方朔脸上那诡异的笑也完全没有看到。
“爷——!”“三哥!”几个女人的叫声同时响了起来,这时被怒火中烧的脑海才有一丝清醒,而东方朔的手掌也距离我的脑门不过一个手臂远了。
他为什么不打我的身上,而是打我的脑袋和腿。瞬间,我脑海中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东方朔这么熟悉我身上的弱点疑惑了起来。
“昭君,让开!”突然之间,昭君猛然抱住了我的脖子,死命将身子贴上了我,而东方朔在惊讶之余手掌已经击在了昭君的背上。
“去死!”妺喜妲己褒姒素素愤怒的哼声响在耳边。妺喜的手、妲己的剑、褒姒的暗器和素素的腿都打在了东方朔的身上。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昭君嘴角溢出的鲜血淌在了我的脸上。在妺喜她们一声闷哼之后,昭君居然又发出了一声低微的惨痛声,我的腿上也是一麻。
“他身上有宝甲!”妺喜最先反应过来。
“就连腿上也有。”素素青着脸,与妲己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
“爷,昭君妹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褒姒哭着跑了过来,刚刚她的暗器被东方朔身上的宝甲反弹了,不仅打在了昭君的背上还打在了我的腿上。
“快说,我们那三个姐妹到底怎么样了?”妲己抖着剑,厉声喝问着。
“武帝的心愿是想和李妍合葬,我自然是要为先帝效劳了。”东方朔淡淡说道,“至于解忧和细君两位郡主,按武帝给我的旨意当然是要按大汉宗室的规矩来处罚啦!”
“而武帝最大的心愿还是要我去除大汉最大的威胁……”微微一停顿,东方朔笑着说道,“自然是王寒生了!”
“你,你……你把九妹和十妹活埋了?”颤抖着声音,妺喜惊疑的问着。
“想不到这两位郡主居然把这个也告诉你们了!”东方朔看了看妺喜,仍旧笑着。
“就算你穿了三件宝甲,今天我也要杀了你!”咬着牙,妲己抹了抹眼泪,抖剑就冲了上去。
“你的那颗臭头总没有宝甲可以护卫吧!”素素竟阴然一笑,招呼褒姒一起冲了上去。
“昭君,昭君……”我低低的呼唤着,昭君流在我嘴里的血全让我吞了下去。而她却只能半睁着眼睛,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着我。
“三哥……”昭君轻轻唤着,每牵动一下,就有大口大口的血涌了出来,落在我嘴里。
“我真的好难选择。”昭君露出一个苦笑,“一个是教了我四年的老师,一个是我的夫君。”
“昭君,不要说了。”我的泪水没有停止的流了出来,此刻的我也没有任何想告诉昭君东方朔利用了她四年的事情,只因我不想她再伤心了,“你怎样选择我都不怪你,真的,真的不怪你。”
“三哥……”昭君紧皱了一下眉头,显然是痛苦难耐,“直到刚才我扑上去的那一刻,我才……我才知道……”昭君勉强笑了笑:“原来,你在我心底藏着……我却一直不知道。”
“昭君……”我呜咽着,连在一旁护着我,怕呼韩邪偷袭的妺喜也低声抽泣起来。
东方朔此时一声惨叫,居然断掉了双腿被踢到了我面前不远处。他的脸色煞白,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我和昭君。而妲己素素和褒姒则一边流着泪一边不停的殴打着已经毫无反抗力的东方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东方朔凄惨的笑了两声:“你不是说我不为大汉做出牺牲吗?这就是我的牺牲了!”
“你要杀我你来杀我就好了,这关解忧细君和李妍什么事?你难道就只剩下对付别人身边人的招数了吗?”想到解忧那与众不同的爽朗、细君那分外害羞的模样、李妍那乖巧的刁蛮,我的心中再也无法平静,不仅因为痛恨东方朔,还因为深深的自责。
“换取几百年的生命,我的责任是守护大汉。”东方朔伤口中流出的血越来越少,脸色也越来越不济,“为了大汉我什么都会做,何况只是杀几个人。”冷哼了一声,干笑两声,东方朔突然大声道:“虽然我死了,但你也差不多了,哈哈!”
缓缓的,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你活这么长不觉得寂寞吗?师傅还是说得对啊!活得越久,我就发现我心里就越来越难以被我自己了解……我早就不想活了,大汉我也不想守护了……我只想当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当他的声音停止了下来,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昭君还有轻微的呼吸,我急切的四处望着,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叫道:“缇萦在哪?她会医术,她……”不知何时,远处的缇萦和虞薇竟不见了人影,就连项羽也突然失去了踪迹。
难道真的无法挽回了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我只有木然的看着昭君那透着青色的脸,往昔的红润和娇嫩都已经完全褪去了。
“三哥……”昭君突然又喊出声来,眼睛也睁开了,一张脸散发着异样的红艳。
“我在这里。”我吞着泪,回应着,“你还叫我三哥吗?”
“三……郎!”昭君娇媚的叫了一声,将唇轻轻贴了上来,可这一动,她的内腑一阵颤动,鲜血又涌了出来,直接灌到了我的嘴里。
“昭君以前真是太蠢了。”离开我的唇,昭君叹了口气。她的身子软软的瘫了,若不是我还用手搂着,她早就倒在了地上。
“昭君,你不要说了,你现在安静的养伤,等你伤好了,我就娶你。”扁着嘴,我几乎一字一字的说着,这样才没有让自己再次落下泪来。
我并不是怕落泪失去男人的尊严,而是不想让昭君看到后更伤心了。
“娶我?”昭君的眼中爆发出夺目的光彩,可旋即又黯淡了下去,“虽然我早就把心给三郎了……可我还是希望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你。”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一颗泪珠终于忍不住落在了昭君的唇上。
“三郎……三哥……爷……”昭君伸出了手,却始终触不到我的脸。我让出一只手,握着昭君的手,深怕弄疼了她,将它贴在了我的脸上。
昭君的脸上浮现着凄苦的笑:“也许今生是不行了,来世我再做三郎的妻子好吗?”
“嗯!”我用力的点着头,“别说一生来生,就是永生永世我都要你做我的妻子!”
昭君脸上现出了憧憬向往的笑:“那三郎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长得丑啦!”
“不……会……”终于,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蹦了出来,一串连着一串,再也无法停止。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昭君带着笑,低声吟哦着,“三郎……三哥……爷……真的是这样的啊……”
香魂一缕,真是曲终人散啊!
来世今生……真的吗?真的有这个可能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昭君的确离我而去了!
“爷……”妺喜她们四个女人终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心中不由道:生同衾,死同穴,我要陪着昭君。这念头刚一起来,人却踏踏实实的委顿下去,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可我心里却仍在不停的大声呼喊着:昭君——!
恍惚间那大雁朝地上掉落下来……
附:
自古“和亲”的事迹不少,惟有王昭君的故事代代相传,妇孺皆知。除了《汉书》、《琴操》、《西京杂记》、《乐府古题要解》等典籍,对王昭君的事迹有详细的记载外,历代诗人词客为王昭君写的诗词,就有五百零三首之多,另外还有不计其数的小说、戏剧等等。而且对于昭君出塞,历史上的文人墨客也是见解不一,有怜惜感叹的(如李白杜甫等);有认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的(王安石欧阳修等)。而在我看来,如“和亲”实际上是中国男人的悲哀(当然现在是民族统一不区分了)。昭君死后是埋在大黑河南岸,墓地至今尚在,在今内蒙古包头西南五十里的黄河岸边,据说入秋以后塞外草色枯黄,惟王昭君墓上草色青葱一片,所以叫“青家”。关于“青家”也另有解释:《筠廓偶笔》:“王昭君墓无草木,远而望之,冥濛作青色,故云青家。”《塞北纪游》上也说:“塞外多白沙,空气映之,凡山林村阜,无不黛色横空,若泼浓墨,昭君墓烟垓朦胧,远见数十里外,故曰青家。”王昭君在历史上又被称为“明妃”,系西晋时,为避司马昭的讳,改称“昭君”为“明君”,后渐渐有“明妃”一说。
第十章 雁门留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