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看在场众人的神情,似乎明白了过来,张大嘴捂着胸脯,“莫非……”
“吕夫人,我家主人为了保你性命,不负奉先大人所托,可是赔上了全家老少的命呀。”庞伯在旁人的搀扶下,颤悠悠地勉强站起来,“可算仁至义尽?”
“……算,这恩情我铭记于心。”严苓轻声说。
“记着有个屁用!”老管事惨笑着,“我早就劝主人,这种乱世,安分守己才护得住家宅安康,可主人就是不听,帮这帮那,什么司空司徒、廷尉长史,有求时堆着满脸笑,事后除了赞一声“当世孟尝”,又有什么回报?那长安百官,受董贼威逼、李贼郭贼胁持,落魄潦倒,如不是主人拿了米谷肉面,也不知要多出几条饿殍,真感恩戴德,舍命去请天子说几句好话,也许主人就不会送命,更不会尸首挂在城门上,都没人去收尸啊。”
听对谈中的意思,这老管事本就不愿家主多管闲事,此际更是心神大乱,口气越来越不对了,充满着埋怨愤慨。
庞氏又不是什么朝廷命官,要为天子守节,区区一个身家厚实些的商贾,谁当权就讨好谁,何苦为了旁人效死呢?
“庞公身死,日后奉先公必会为他讨回公道。”那个奔波几百里报讯的汉子急道,见商队中的庞氏家将们个个忿怒不平,怕迁怒于他家夫人,快步挡在严苓身前。
“奉先公奉先公,还不是被西凉人赶出长安,连自己婆娘都来不及带走的丧家之犬。”庞伯骂道,他带人护送严苓,也只是受了主人地命令,此时主家都因为她被灭了族,悲愤下全然没了尊敬之情。
“你胆敢侮辱温侯!”
顿时,场面一片杂乱。“阿性,退下。”严苓退了两步,定了定神,喝道,“庞舒先生是因我而死,纵然受了羞辱唾骂。也是应该。”
她咬着唇,猛地一弯膝,扑通跪在地上,含泪朝东北长安的方向连磕数个响头,“庞氏一族的大恩,我无以为报,也不敢承诺什么,只是发誓,若有重回长安的那天。必请夫君斩得李、郭汜之头颅,贡奉于庞舒公的坟前。”
严苓什么地位?大汉温侯、中郎将吕布的发妻,吕奉先救天子御驾于西都。她也得了个武德夫人的一品诰命,以贵妇之身,跪祭个商人,简直就是逾越礼制了。
这一跪,立刻让喧闹的营地安静了下来,所有地目光,都愣愣地望着那袭红衣。
良久,庞伯哽咽道,“罢了罢了。夫人行此大礼,足见真心,老汉无话可说,如今庞家遇此灭顶之灾,我们也没法子再护送你等了。”
然后咬牙切齿地朝着商队护卫吼道,“食主之俸,为主而死,若还有点忠骨,这就随我回长安。寻机刺杀李郭二贼!”
危难见人心,这庞管事年老体弱,心中却十足装着忠义。
哗然声四起,有地家将抹泪抱拳,“正该如此,就算事不成,去了黄泉,也不愧对故主。”有的却露出阴晴不定的表情,谁不怕死呢?李郭汜皆西凉大帅。千军万马中哪里刺杀得了。只能平白送命而已。
“我怎么走到哪,都能碰到祸事。还把自己也卷进去?”李臣摸着额,眉宇间皱起了个小疙瘩。
他早知道严苓的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吕布的婆娘。
“严夫人,曹将军,现在天色已晚,我等彻夜祭祀家主,待明日就回返长安,要是夫人思念奉先公,就此告别吧。”老管事神情黯淡朝严苓和曹性拱拱手,又微微扫了李臣一眼,毕竟车队里就他地来历特殊点。
他厉声对众人说,“为防事泄露,上路前所有人不得私自离开营地。”
明显就是说给李臣听的了。
“我也暂且留下,为庞舒先生守灵一夜,否则心中不得安宁。”严苓摇摇头。
庞伯想了想,说道,“你愿意留就留吧,只是招待不周了。”
身处野外,事发突然,仓促间哪里找得到祭祀的东西,只能点了火堆,用泥捏了人像,贡上些果子肉脯,等天全黑时,旷野河畔间响彻着一行人的呜咽声。
虽然并不认识庞舒,但在旁人地描绘中,地确是个古道热肠的豪杰,李臣也上了三炷香,然后拉着雉娘,有意无意地说,“阿雉,瞅着严夫人很难过地模样,想必今夜是无心入睡了,你俩交情尚深,去陪陪她吧。”
“那你……”
“我一直想知道西京的风土人情,那位曹性将军是由长安来,正好去和他聊聊话。”
媳妇儿有些不明就理,庞家刚刚死了那么多人,你就算不难过,总归也是悲事,不应该有闲心找人聊天呀,但她一贯信任汉子,乖巧地“嗯”了声。
“娘地,又得跑路了。”李臣微笑地看着雉娘走到严苓身旁,捏着她的肩儿细声安慰,他暗暗叹了口气。摸了摸怀中的短剑,“今晚,千万别让我料中那件事。”
庞管事虽然心细有阅历,但悲伤过度,此刻只知道在自家老爷地灵位前哀泣,他这老汉虽然忠心,但不代表车队所有的家将护卫,都如他那般一心想着回长安去报仇。
人都是自私的,如今侍奉的主家没了,估摸大多数人都开始考虑往后该怎么办,真的要拿命去偿还庞老爷的恩情?
商队为了掩饰真实的目的,打着贩货的旗号,马车中装着可是价值百金地货物,若是有人起了歹心,聚众作乱,那就不妙了。
但也不能将这想法去和庞伯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严氏那一跪,平息了怒火,但老管事心中还是装着怨愤,难以相信,如果张扬出去,反倒惹出祸端。
今天晚上是最关键的,只要不出事,明早他就能带着雉娘,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想着,李臣漫步走到营地西侧的树下,武将爱马,曹性刚打了桶水,再为疲惫的坐骑擦身。
“曹将军。”他抱拳说。
“是夫人的李外傅?”曹性人长得黑,在夜色下真有点难看清身形,只是眼眸有神,透着光。
“将军身手不凡,当日事变之时,居然能全身而退。”李臣恭维道,又望了望马匹侧腹上挂着的那口弓,足足绞了好几道牛筋,“好弓,最少也是三石的强弓。”
“侥幸而已,西凉军中有能人,没受我诱敌之计,只派了一队人来追击,否则也难逃一死。”曹性苦笑李臣只看到月光下有一嘴白牙现了现。
“可惜险了害了你家夫人。”李臣拍了拍马背,“真是不通人情世理,要是我,怎么也得等到了目的地,再说明真相,现在商队人心惶惶,就怕庞老管事没了主家在身后支撑,控制不住护卫车队的那群武夫。”
曹性一挑眉,警觉地环顾了下四周,“可有不妥地征兆?”
“我们毕竟都是外人,难以打探,但你想想,大树倒猢狲散也是常理,而且,”李臣意味深长地说,“庞舒先生身死族灭,这车几百金的货物,可就没主了,惟恐有人起了贪心。”
“多谢李外傅提醒,我这就禀明夫人,马上离开。”
你走了,真出了事,谁来保护我和雉娘?李臣在心底骂道,脸上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微叹道,“只是猜测,凡事做好周全打算,才能以防万一,何况,以严夫人的直率性子,她肯走么?”
严苓就是这么个懂得感恩的人,曹性久随吕布,当然清楚主母的德行,一时犹豫起来。
“准备好四匹马,我让自己女人陪着夫人,咱俩千万别睡,外松内紧地防着,若有事,能帮那庞管事一把就帮,不能,唯有逃了。”
我们都知道,李臣是个长着乌鸦嘴的祥瑞。
s:三百年一遇的日食,在下居然没穿越,也没得到啥子超能力,唉,心中甚为凄苦悲伤。
第八章 白蛟西来(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