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老母鸡,展开羽翼,庇护住整个家宅。
但现在,除了哭,除了骂,她还能干什么呢?
越想越苦闷,崔婶不禁放声嚎哇大哭起来,瘦瘦的手背上凸着苍老的青筋。
“婆婆,你消消气罢。”稚娘跪在她身前,脸色透着哀求的神情。
然后,小媳妇儿瞧到婆婆仰起手,以为要挨打,没躲没避,如果这能解决问题,她宁愿自己多挨几下。
良久,手却轻轻地落到了稚娘地脑袋上,和以往一样,慈爱温情地缓缓揉着她的头发。
“备儿当了官,涨了心气,瞅不上糟糠之妻呢,是他没福气。”老人收敛了泪水,叹息道,“别怪他,这孩子从小就志向高,但不知道,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饭,才是真的。”
稚娘惊讶地“啊”了声,不知该怎么回答。
“等到了东安,我让备儿写封休书,按上指印,从此你就不是刘家人了。”
“我……”稚娘已经惶恐得呆住了,紧扯着老人的裤腿,仿佛一松开,婆婆就将她扫地出门似地。对小媳妇而言,崔婶和她的亲娘没什么区别,是她在这个人世间最尊重眷念的人。
“傻孩子,你的心思婆婆知道,还在钩子村时,婆婆就撮合过你和臣儿,但那是发癔的糊话,这趟却是真心诚意的。”
“他、他是夫君地结义兄弟,是我地四叔啊。”稚娘浑身颤抖,说话都开始结巴。
“是啊,早知如此,何苦作这么多事呢?”崔婶笑得凄惨,“祖宗辈传下来的伦理纲常哩,任凭有多少骂名,婆婆来承担,旁人都会认为是我这死老婆子乱造孽,怪不到你们头上。”
备儿宁愿两年不上媳妇地炕;稚娘从幽州到平原,被冷落了五年,却淡然地不说任何怨言。
这夫妻间的情分,看来早就走到了尽头啊。
如果不是冲着她个当娘的心情,估摸备儿早休妻了,即使不休,日后也是睡着冷炕头,说不得还会受宠妾的气。
若是在活着时不做点什么,稚娘以后该怎么办呀,这个苦命的媳妇已经为她老刘家操碎了心,那么艰苦的环境,都不离不弃,难道真为了点脸面,就祸害了她的幸福?
这一刻,老人终于想通了,什么也放开了。
管它什么大道理,管它什么祖宗礼法,她只知道,绝不能让眼前这个亲闺女般的媳妇儿,孤苦一辈子。
“弟娶兄嫂,哪怕是被休掉的弃妇,在偏远的穷村子里还可能,但官宦人家,哪里抹得开这个脸,继续当兄弟?”崔婶呢喃着,“看来你们得走了,臣儿聪慧肯吃苦,到哪里都能扎下根来。”
她搂住稚娘已然僵硬住的身体,粗糙的手掌抚着媳妇的背,“婆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可如果臣儿不肯,舍不得兄弟情义,也舍不得这份攒下的功名利禄,那……便认命呗。”
“婆婆,别逼我呀,我打定了主意,一个人过活,不连累旁人的,婆婆,别不要媳妇啊。”稚娘愣了半响,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
话音尚萦绕在耳边,老人却已经不在了,黑暗中,痛苦的稚娘呆坐着,十指紧紧地搅在一起,骨节发白,脑海里塞满了各种杂乱的思绪。
她想啊想啊,终于确认,婆婆是因为她的不忠不洁,才愁恼得发了急病。
稚娘将目光投向了榻上的那床薄褥,截成布条条,挂到屋梁,打个结,踩着矮凳把脖颈凑过去……一切都结束了。
相随着老人去死的念头,霎那间占据了她的心。
死了,就能对得起道义。
死了,就能彻底的解脱,获得永恒的安详。
死了,她这个不祥的野女人,就不会再给刘家抹黑。
刘家的媳妇雉娘,在乡里乡亲间公认的勤快,绣东西如此,寻死也是如此。
被单很快被裁剪成长长的布绳,梁柱高,费了好一把力气才挂上去,她含着淡淡的笑,平静地攀上踮脚的几案,阖闭眼脸,用力一蹬。
瞬时,一阵撕扯般的剧烈痛楚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蔓延开来。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光。
第六十一节 家变(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