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了猴的鸣鸣叫唤中,大小暑气到了尾声,热日头也渐渐淡了下来,每逢夕阳西沉时,还略有几缕凉风送到,再过得些时候,安静了个把月的田间地头,庄稼人又得开始忙碌了。
彭城国,彭城郡,天色已晚,偌大的刺史别府沉浸在越来越浓厚的夜幕中。
汤汁如墨,入口咸苦,陶谦皱着眉,吧嗒下嘴,满脸树皮似地皱纹裂得更深了,这是下邳人陈圭献上的民间偏方,文话唤秋冰,说粗鄙点,就是娃娃尿的干粉,听起来乃不雅之物,制法却是烦琐,取男童的溺水添入皂荚汁,少则五桶,多则十数桶,寻臂力稳健之士持竹杖急搅千下,一下都不得停歇,再静置,等清水上浮,浊物下沉,去清留,两桶并一桶,如前炮制,直到只剩小半桶浓汁,拿铜鼎煎熬七昼夜,火煅成质,最后惟剩些色白如雪的膏块,研磨为粉,方才成功。
又有天干地支的道道,如他陶谦今年六十整,便得五岁男童,生辰相近,八字不犯冲,又如春夏炼“冰”,得老木桶、秋竹制的搅拌棍;换了秋冬,便得小树新木,春竹杖,其中繁琐艰涩,便不一一表述。
以秋冰为引,补归元汤,益气活血,通经脉百骸,久服可得长寿。
“我服食秋冰以久,便觉气爽神清,一日盛过一日,不敢私藏,特将成方献于刺史大人。”那陈圭便说,他乃东阳郡长陈元龙之父,颇信道家丹法。
陶谦不信鬼神之说。但瞅着现下颇有乱世之貌,既是叹自个年迈神衰,难扶国祚,又是惧膝下惟两子承香火,皆暗弱无能,书生意气,他个外乡人,在徐州站稳脚跟,当初也不知剿了多少本地豪强的基业。仇敌甚众,倘若某日撒手人寰,他在地下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怜两个儿子就得受苦受罪,便想当个富家翁都不成。
想着叹着,只盼多活上些年岁,便能多保得陶氏上下几年,陶谦一闭眼,咕噜将汤药猛然灌下,顿时一股子恶心欲呕之意。由肺腑传至喉头,忙拿帕子堵住嘴,再吃了几口柿饼,才堪堪压住。
“唉,朱大人过于忠贞,天子落入贼手,诏书便是乱命,不奉也罢。”他擦干净嘴,跺足摇头,满脸焦灼愁相。
这大半月。陶谦连连发信去中牟郡,劝那朱君侯回心转意,但对方只言圣命不可违,已在收拾行装,大约到十月,就得入西都长安。
他本想迎天子于彭城。这徐州乃高祖故里。彭城又是州内大郡,气相虽比不得东西二都尊贵,却也当得天子偏都,都开始筹备修建行宫了。若事成了,于公,对得起君臣大恩;于私,子孙数代便能安康富贵。
只可惜大业不成,反而添祸唷。这下子明里暗里不知开罪了多少诸侯。
“刘备刘玄德?有事与我相商?”陶谦收敛住乱七八糟的遐想。将心思放在一封半日前从东海递来地信笺上。
是别驾从事糜子仲的亲笔信,对于本地豪强。陶谦一方面打压,一方面又提拔拉拢批人,分而化之嘛,若说信任,除了从家乡带来的数个亲随,这徐州世家,惟有下邳陈氏,朐县糜氏等人,恭敬有加,被他暗暗引为心腹,亲厚非常。
陶谦年老,精力不比年轻后生,有些乏政,除了要事,平日极少办公,刺史家规矩大,若换了李臣直接上门拜会,等上几个月也不得其门而入。
“这平原的刘国相,与我素不相识呀。”陶谦琢磨,这段时间他心烦得紧,不想理会些没啥名声的旁人,可这是糜竺所请,怎么也得卖个面子。
“便见上一见呗。”他唤来管事,吩咐,“给糜别驾回信,就说我知道了,让他……”
想了想,又说,“立秋前后吧,到时气候阴凉,子仲人胖,免得他冒着毒太阳转返两地。”说罢,陶谦拂须浅笑,显
第五十节 季兰(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