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血迹。杏儿端来热水拿来毛巾,让邹胜洗洗手擦把脸。邹胜对杏儿说:“道谢啊。”杏儿说:“不谢。”杏儿十七八岁,勤快乖巧,待邹胜擦洗毕,端了脸盆到一边放下,又为邹胜泡茶。王雪瑶急着打问承忠的情况。邹胜喝杏儿上的茶水,说宁大人安然无恙,正在回来的路上,他是快马赶来报平安的。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地,还有块石头压着:“邹胜,你见着继兵没有,个该死的,他也去荣昌参战了。”邹胜欲言又止,盯屋里的范老板。杏儿又端了碗抄手来,递给邹胜,说是加了油辣子、花椒面的。邹胜狼吞虎咽吃:“鲜,辣,安逸!”王雪瑶说:“邹胜,这位是范老板,是常来我家玩的范晓梅的父亲,范晓梅也跟继兵在一起,你知道啥子但说无妨。”
邹胜抹去嘴边油腻,才一五一十说了。
邹胜没想到会遇见宁继兵,是他与宁大人搭救喻笑霜父女后的一天黄昏,宁大人率领的官兵过荣昌县街口时,遭到乱贼突袭,十多名官兵中弹倒地。宁承忠怒了,指挥官兵还击。枪声呐喊声四起。官兵人多武器好,没多久,乌合之众的乱贼便四散逃窜。宁承忠指挥分兵追捕。邹胜带领一队官兵追捕一帮乱贼,追入小街追进巷道追至支巷。一颗子弹擦他耳边飞过,险些夺了他的命去,是前面一个崽儿朝他射击,距离不过丈远,他即举来福枪勾动扳机,子弹朝支巷那一线天飞去。不是他的枪法不准,是他看清楚那崽儿是宁继兵。宁大人这幺儿子他最熟悉不过,小时候常骑在他肩上挥手吆喝,将他当马儿骑。“继兵,你站住……”他着急不已,不清楚宁继兵为啥来了荣昌,未必是来玩耍误入了乱贼的队伍?未必是来参加反乱?又一颗子弹射来,没射中他。他看清是宁继兵身边的一个女子朝他射击,赶紧躲到墙边,探头喊:“继兵,你莫跑,我是你……”那女子又朝他射击,没有子弹了,宁继兵也朝他射击,也没有子弹了,就拉了那女子拔腿跑,还有个拿梭镖的女子跟着跑。邹胜快步追:“继兵,我是你邹叔叔,你们莫跑了,巷子外头全是官兵!”宁继兵住步回身,看清是他,就叫那两个女子住步。邹胜持枪走过去。宁继兵端枪与他对峙,拉长狼脸黑了两眼:“你过来,我跟我爸爸学过武术!”邹胜收枪说:“幺少爷,你学过武术也打不赢我,我不会伤害你们,我会设法搭救你们。”宁继兵半信半疑:“此刻里不比平日,是在杀红了眼的战场上敌我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邹胜哭笑不得:“我的个幺少爷呃,好,那我现在就死。”调枪口对了自己胸口,勾扳机。宁继兵才急了:“邹叔叔,莫开枪!”“那你说,相信我不?”“信,我相信。”邹胜放下枪,埋怨说:“你看你,咳,你们咋跑到这里来,这里好危险……”问明得知,他三人确实是来参加反乱的,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是来参加义军的。朝他射击那女子叫范晓梅,拿梭镖那女子叫姜霞。邹胜火冒三丈,头一次对幺少爷宁继兵恶了脸,以叔辈的口气怒斥了他。支巷外的枪声渐次稀疏,巷子里就他们四个人。邹胜领他们出了支巷,叫来两个官兵护送,说他三人是来荣昌玩耍的,战事起后,躲在了支巷里,叮嘱两个官兵务必送他们安全到家。宁继兵在他耳边说:“邹叔叔,你可千万别对我爸爸说啊!”他怒怨盯他,点了头。
蜡油流淌,王雪瑶泪水挂腮,庆幸邹胜救了三个娃儿,担心他们至今没有落屋。范老板朝邹胜连呼恩人大恩人,求他帮助寻回三个娃儿,双手作揖下跪。邹胜赶紧扶住:“范老板,使不得,邹胜理当如此。夫人,范老板,我是快马赶回来的,所以先到。您们尽管放心,那两个官兵是我心腹,他们定会平安护送他三人回家的。”
宁继兵趴在堂屋里的条凳上,自己脱裤子露出屁股,狼脸上那嘴巴咬得死紧。他从未领教过父亲那牛皮手柄马鞭抽打屁股的滋味,却见过大哥二哥领教父亲马鞭抽打后的惨相。除自幼丢失的三哥外,他和大哥二哥都挨过父亲的打,是用手打,父亲用马鞭抽打大哥二哥都只有一次,却记忆深刻,想起就不寒而栗。两位兄长被抽打后,六七天下不了床,没法去书院念书。大哥是因为在弹子石大街口看戏班子演坝坝戏回家晚了,一家人都好着急,父亲就用马鞭抽他。二哥呢,是因为看绘有裸露大腿的洋女人的洋文图书,父亲发现后,就用马鞭抽他。现在,轮到自己了。父亲很喜欢他那牛皮手柄马鞭,皆因为他喜欢骑马喜爱他的白马,他对白马多半是挥舞马鞭吆喝,鞭儿不落或轻落到马屁股上,情急时,他也下得狠手,抽得马屁股冒血。那是二哥不辞而别去美国,父亲打马去朝天门码头阻止,人没留下来马儿倒受了委屈。那年他十岁,是听邹胜叔叔说的。
第46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