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宇智波骗了西方魔法界,以获得牧羊人原典和遗产的为条件,为他们摘取出一颗健康永续的牧羊人大脑。健康是指在培养过程中无器质性损伤,所以即便是月读中,你也不会感受到精神的疼痛;永续则是,最大可能降低你堪破幻象的能力,找出并屏蔽你的意识关键词,让你在幻象中尽可能永眠。”
银时问:“为什么需要牧羊人的大脑?他们这样有何目的?单是为了威慑宇智波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么绝!”
“牧羊人的大脑,就是一个储存着几千年精妙魔法的数据库和高性能处理器。魔法部此次行动是想取得你父亲的大脑,所以才让傲罗副长斩首。但他们还是没有取走头颅,这倒让我们确定了一件事:比起得到完美的大脑,魔法部更畏惧自杀的大脑,大脑厅最避讳那些拥有自毁倾向的意识。于是轮到你了,身为牧羊人年幼末裔,更容易养成。他们会让你的大脑活着,作为他们豢养的知识之畜,每天不断地重复高强度的思考,为他们解读牧羊人累积数千年的魔典,解决最难解的绝境。”
银时打了个冷噤,他不知道这种恐怖的描绘是在动摇他的意志,还是纯粹陈述事实。他希望是前者,否则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活下去。
“当然,你肯定宁死不从。为了防止你自杀,他们会将你安放在象罔之境,那是比无限月读还要真实的虚妄,你永远看不到一个让你清醒的关键词,永远遇不到一个想起自己是谁的触发场景,再也不能从那虚假的永生之乐里逃脱。但谁也不能保证牧羊人玄奥的大脑无法解开象罔,所以当你萌生出怀疑的念头时,你会被杀死。然后你的大脑会被放置在大脑厅,作为格式化后的处理器,从知识之畜变为智械构成。”
几乎是同时,银时决然地在自己大脑中植入了“自杀”的思想钢印。不过受制于月读之主的意志操控,他无法得逞。呵,也是,对方怎么可能在没有完全准备的前提下,告诉他这种绝密。
银时愤怒道:“不论是真是假,你的攻心之举赢了。你给了我一个再也无法活下去的场景。哪怕那种场景完全是你编造的,一旦我在现实中察觉到蛛丝马迹,疑心生暗鬼的我也会立即自杀。你断送了我的活路,所有的牧羊人在你描述的那条路上都必死无疑。”
“然而我喜欢做出相反的选项,毕竟选对选错都无损结局,所以我偏要让你活着。”
“闭嘴!杀了我!让我作为我死去!”
“让你死是我们全族的决意,我们不会让魔法部得到牧羊人的大脑,即便你真的给自己植入了自杀钢印也不行。毕竟没真正的自杀死亡之前,谁也不能验证那个钢印是有效的。但我也有我的意志,我决定留你一丝喘息之机,这是你刚才争取来的选项。”
银时从灵魂深处冒出了生不如死的恶寒,宇智波在玩弄人心上面简直是天才,银时告饶:“你到底想怎样?”
“按照宇智波的剧本,我一会儿会破坏你的灵魂,用天照的烈火将魔法部觊觎的原矿宝藏——你的大脑,直接炼成废铁,这样你就解脱了。我们中国有句古语叫樗材椿寿,越是无能之辈,越是活得长久。你将作为最不像牧羊人的牧羊人活着。怎样,余生成废柴,可以接受吧?这也是我能犯下的恶之极限。”
“请立即杀了我,求你了。现在不用你动眼破坏灵魂了,它已经崩坏了。”
“别骗人了,你现在的脑电波明明很活跃,你那让人垂涎的小脑袋,想什么呢。”
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感叹句式,月读中没有秘密,银时道:“不让魔法部得到牧羊人的大脑,并非血继网罗威慑到了宇智波,而是这种威慑让你们放弃了对西方魔法界的忍耐。所以此刻的你们是想效仿宇智波斑,颠覆西方魔法界吗?”
习惯绝望的宇智波第一次笑了:“颠覆?斑只是做了复仇者应该做的事,联合同为受害者的妖精对傲慢的西方魔法界进行报复,更多的恶行还是他们的同谋迪奥犯下的。在作恶的天赋上,全世界谁都比不过迪奥。但身为首恶的迪奥总能置身事外,西方魔法界只会趴在他的脚下发抖,却让宇智波付出巨额赔款,哪怕斑是以个人而非家族名义战斗。自那以后,宇智波嫡系以及族中天赋异禀的孩子必须作为质子前往霍格沃茨求学,并受制于校规17岁之前不得在校外哪怕是家中使用任何魔法。百年的耻辱,也该是时候雪了。”
银时也笑了,西方魔法界为了抑制黑魔王打开大门迎来了一群甘当工具的疯子,却不知道这群疯子会成为下一个红魔王。
真好,在人性丧失之后,这荒唐的世界还有自作自受的业力在替天行道。:???
“让我们开始吧。”宇智波如是说,银时五感瞬间被剥夺,他望着那双满是绝望色彩的万花筒写轮眼,内心被植入一句话:“我叫宇智波明,是破坏你的灵魂,焚烧你的大脑之人。我的父亲是宇智波镜,如果你以后想要报仇,就按照这个谱系向我后人寻仇吧。毕竟你有能力杀我的时候,我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在我决定成为你的行刑者时,我就已经选择了消亡,这是一命换一命的觉悟。”
银时瞬间调用全身所有的糖分,冲破月读的意志控制,重新夺回对大脑的管控,凄厉恳求:“不要彻底毁掉它,我的灵魂有必须要记住的事情,请给我再多一点时间!”
“何必记忆牧羊人悲惨的此生,成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明用别天神强制攫取银时的大脑意志,只是一眼,就已经遍访他内心无数个锁住的房间,找到了藏匿在混沌迷宫中的金羊毛——灵魂深处的真名。
明念出言灵:“西普·伊沙希尔·阿米尔,遵从掌握此灵魂真名的御主之命,立即解除依附,化为无根虚浮之物,消亡于天照吞噬。”
同时间,银时爆出平生最强的反抗意志,用真名之源乌鲁克语念出咒语:“西普·伊沙希尔·阿米尔,求我伟大的父,解除您保护我肉身的牺牲护符,换以保护我灵魂的完整。”
天照的黑炎瞬间从银时体内窜出,裹住了他的身体。银时发出了惨烈的尖叫,明丧失了对他感官的封闭,此时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每一寸神经都被烤炙,身体叠加着万亿倍的痛苦。但他不能放弃意识就此晕厥,大脑不计生理代价地释放超致死量不止千倍的大·麻素,哪怕身体在此时就透支了未来数百年的寿数,他也必须扛到护符将焚烧灵魂的天照之火彻底逼出。
明的双眼不断有血泪涌出,在他失明的那一刻,他放过了牧羊人。明惨笑,他果然做不到最绝,他应了银时的乞求,这可能是身为天然卷的原因。
银时的灵魂,或许破碎,或许已是枯木朽株,但依旧存在于这具濒死的弱小身体里,行刑者把灵魂最终破碎的选择权留给了本人。
宇智波明闭上慧眼的最后一幕,不是火焰中的牧羊人,而是火焰中的宇智波。所有族人都信奉“宇智波只有宇智波”,唯独明知道下一句。
宇智波终将失去宇智波。
——Se5《恩底弥翁》——
银时已经废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
他还活着,至少身体还保持着生物性的肌肉记忆,在惯性使然而非生理管控下眨眼与呼吸。但他正在死去,他的灵魂已经只剩一个被风化的脆壳,随时在下一阵风来时,或是下一次呼吸的震颤中速朽成烬。
虽然最终决定灵魂何时碎裂的选择权在银时手中,但他显然已经不想选了,就让命运泥沙俱下吧,他也成为一个纯正的悲观主义者。
“组长,小家伙一脸被玩儿坏的表情,真的不用心理干预吗?”世理把为银时特制的红豆盖饭递到他面前摇晃,一双死鱼眼毫无反应。
副长看了银时一眼,他清楚银时神智尚在,只是身心被宇智波焚毁后,吊着一缕残命的银时已无活志。
副长道:“他等的人没有来,他也不必等谁了。到底生死是这孩子一个人扛过来的,所以生死对他来说都只是一念之间。他彻底放空不想事其实是自保,因为他如果深想下去,前后都是绝路。”
“你得活下来才行啊,不然你家仇谁报?我们全家都等着你杀我全家呢。”寺田用“散发着大叔臭的烟杆”故作冒犯戳了戳银时的小嫩脸蛋,也没反应。
糖分诱惑和拉仇恨值都没用,傲罗最后只能给银时灌魔药维持机能,但他们都明白这只是人道主义的表演而已。
副长让部下们退下,将一支崭新的羊骨笛塞到银时无力握紧的手中。银时的眸子终于动了动,眼泪大滴大滴坠下,滑入笛孔中消隐。
“活下来。”副长握住银时的手,附耳轻声道。
银时嘴唇动了动,他的声带已经撕裂,只能发出蛇佬腔的破碎气音。但副长知道他在问:“Youknowwho,安全吗?”
“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离岛,魔法界的软边界,梅林的信徒们无法干涉的圣堂。”为了避免银时记忆再次被查看,副长只能点到即止。为了避免下意识推导出答案,银时选择忽略这个回答。
这句话后,银时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而且是报复性地活了过来。他忍住咽部疼痛,用手抓起红豆盖饭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之一,与母乳齐平,甚至下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可以超越这碗红豆盖饭。
副长将魔杖抵住喉结,将一段声纹截出修补了银时的声带,收获了鲜活脆嫩的恶心干呕声。
帐篷突然被强风撩开,踩着银时呕吐声快步闯入的是一位穿着丧服的年轻女子。女子有不沾人间的美貌,也有不近人情的冷傲。傲罗们安静甚至惶恐地站在帐篷入口不敢进入。
副长迅速起身立正,深深鞠躬道:“六道小姐,未能远迎还望海涵。惊悉六道家主噩耗,伏惟珍摄,节哀为盼。”
副长的谦卑并不出于对姓氏的奴性,而是尊重这身丧服该获得的荣耀。六道小姐却一眼都没看他,甚至没看银时,用沙哑的声音问罪:“你碰了他?”
副长沉默,六道小姐抬手一扇,一阵劲风狠厉地刮过副长的脸。她提高音量狠狠斥责道:“你也配!你不过是西方魔法界的一条狗。怎么,远东的孤家忙不迭脱亚入欧表忠心?抵上全副身家递投名状落得满户贱籍,你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别让我听到我不想听的哭声。”
被隔空掌掴的副长躬身敛首,快速整理仪容擦干净嘴角的血,恭敬回禀:“是。”
“丧家的野犬,主人叫你看守宝物,而不是允许了你有资格去碰。”她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牧羊人后裔,冷漠警告副长:“这是第二回。事不过三,还有下次,全族陪葬。”
六道小姐转身,用剔骨的鸳鸯眼瞥了门口战兢的傲罗们一眼,所有人皆脸色惨白地避开视线。这个疯女人,哪怕在这里屠光所有人他们也毫不意外。傲罗们伏低慎怯,连微表情都是用送神仪式般的庄重,直到看她面无表情地走入宇智波的营区,才敢松口气。
“看她打你那么狠,我却一点都不开心。我这是不是有病?”银时躺在床上,神情倦怠道。
副长道:“是的,病得不清。记住,我是你的灭族仇人,我万死不足以泄恨,而她是从西方魔法界手里护住你的太阳。在战争中,过分的刚愎跋扈与过曝的权力光晕是稳定军心的必要表演。而这个时候,像我们这样的猎犬,就乖乖借头一用。”
“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过来表演呢,明明她已经很悲伤了……却要做出盛气凌人的女王模样。”
“因为昨晚上,我们输了一场战争。她不能悲伤,因为她姓六道,而她的父亲死于荣耀之战。”
“不愧是他啊,连六道家主都能杀。”银时闭上眼,他觉得全身发冷,瑟缩在床角昏昏睡去。
自六道小姐来过后,宇智波再没“提审”银时,他们早早地在终审判决书上写着:“牧羊人末裔早在灭族之时就已产生了强烈的自毁倾向,并在经受傲罗副长的钻心咒后加剧了厌世情绪。别天神干预无效,回收有极大的风险,不建议进入大脑厅。”
傲罗们更对鸳鸯眼的无差别蔑视产生了极大的阴影,那感觉简直比不可说还不可说,于是都收敛了打量神奇贵族牧羊人的心思,除非必要都不想迈进副长的帐篷。唯有投食二人组还能“碰”那尊已然坏掉的宝物,而且让他产生了巴甫洛夫反应。
银时是真的坏掉了,他再不开口闭口杀别人全家,反而不正常地像个正常孩子那样,忘掉他矜持的贵族人设以戏弄身边的大人为乐,整天满嘴跑扫帚。傲罗们一致认为银时患上了心理受创后的认知情绪谵妄症,同时伴随思维奔逸。
“室长……”
“首先,请叫我副长。”
“我们共用同一顶帐篷,你是我的寝室长没错啊。而且昨天晚上还在床上对人家干了奇奇怪怪的事情。”
“只是帮你盖好了被子。”
“还不奇怪吗?杀人全家的副长竟然做出这种温柔的洗白举动,好一朵盛世白莲。放弃吧,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副长“哦”地捧了个冷场,任由银时继续奔逸。
“副长,你的长相我喜欢,而且以你毒辣的眼光,选的妻子必定也是绝色美人。你有女儿吗?和牧羊人联姻,你不心动?”
副长倒知道这小子就算灵魂化成灰都看不起自家这种“贱种”出身,扑克脸:“高攀不起。”
“我又不会嫌弃。像我们这种世家门阀,在保不住上半·身的皇冠后,就会靠下半·身的姻亲保持最低限度的体面。哎,若不是要保命,谁会舍弃节操主动联姻啊。联姻后,我绝对帮你的女儿早日实现弑父的人生目标。啊,我想你的女儿们会因为争抢优秀的我而大打出手,小银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孩子。”
“那真是遗憾之极,我没有女儿。”
“儿子也行。”
“我儿子绝对不可能喜欢你。”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我对自身的魅力还是有自信的。如果你是保守的家长,我可以变成女孩子,承担起帮你家改良基因的千古重任。”
“我家的基因已经被改过了,这并不是令人愉悦的选择,每一名降生的后裔人都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一个人想要走捷径,悲剧就成为命运展现的公平。”
“哦,对你们来说是既得利益后的代价,但对那些孩子来说纯粹是天降之祸啊。有得选的负债才叫代价,没得选的负债就是命运。我算是知道你们家族的孩子为何都想弑父了,果然是靠自毁上位的走狗呢。”
银时笑了,漫长且明媚的嘲讽。副长从他的笑中预感不妙,这小子又半损半坑地从他这里套出了话。副长问:“你都知道什么了?”
“七七八八。”
“故弄玄虚。”
此时寺田进入,银时又调转戏耍对象:“大叔,你的长相我喜欢,你有……”
寺田果断用馒头堵住他的嘴:“没有,我家丁克。”
“你家馒头很好吃,不如收养我啊。”
“你爸爸知道你喜欢到处认爸爸吗?”
“拜你们所赐,他现在到阿瓦隆和他爸爸相认了。所以我现在是自由之身,欢迎订购。我吃得少,人又勤快,简直是模范养子,养老送终必备款。”
“养老是假,目的是亲手为我送终吧。”寺田赶紧交代上司任务告辞:“我和次郎长巡逻时在边界附近发现了一处云母矿,发现这里的青礞石比上次的成色还好一点。我继续巡逻,你们继续。”
副长难得客套:“谢谢。有劳。”
帐篷又只剩两人,察觉到银时的眼睛一直盯着青礞石,副长刚要收,银时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你给谁配药,但你是真想让这人死。”
“你知道我配什么药?”副长动作一顿。
“狼毒药剂。”银时故作纯真地眨眨眼。
副长表情不变,只说:“洗耳恭听。”
“寺田在意大利为你带回来了狼毒乌头、辰砂、青礞石,这些剧毒性猛的药材只有在一种药物里同时用到。大毒有大效,不得不说能用这几味药材的人技高人胆大。但再完美的魔药师都不可能克制药材本身的毒性,这药长期服用会对肝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由此也会严重影响视力让人患上青光眼。建议不妨加些与青礞石同等剂量的参属浸剂,比如玄参醇浸液就是很好的选择。同时辰砂用量削减三分之一,用全蝎替代。”
“改配方?我凭什么信你。”
银时学着副长的调调,浅叹支颐,滑动眸子避开质疑,悠悠道:“撒……凭我是牧羊人,凭我受不了杀父仇人为我盖被子的奇耻大辱。有借有还,是牧羊人的家训之一。”
一直被模仿此刻被超越的副长忍不住笑了笑:“那你还差我一笔很大的债。一罐方糖。”
“那再送你一个食疗方案。蛋黄素(Lecithos)可促进肝细胞再生提高肝脏解毒能力,所以习惯性食用蛋黄酱也可以平衡长期服用该类药物造成的肝损伤。”
副长对银时鞠了一躬:“收到。谢谢。”
银时牵动嘴角,笑得不浓不淡:“不客气。你应得的。”
第三天,膳食专家银时就收到了现世报,副长将一封信给他,转述:“对方一定要我亲自交给你。”
这里是傲罗绝密的安全基地,银时很惊讶自己竟然能收到外部的通讯,除了某些极其灵敏的魔法动物能进出,魔法师根本无法探查到此地。当他打开信后释然了,是苦于食疗的某人在血泪控诉:蛋黄酱是对方最痛恨的食物,一口就是致死量的那种领悟。
是啊,多大仇,竟然让生长期的孩童吃狗粮。何况人家不是嘴糙的英国人,而是生养在美食颇丰的日本,英能忍日不能忍。
银时只恨对方不是中国人,否则在蛋黄酱与生命二选一中,对方已经选择自杀了——报仇大计先得一分。
银时回了一封信,内容简单,典型的鸡汤(忽悠)套路。诸如绝对的自律才有相对的自由,自我源于膨胀超我源于碰撞,跳出舒适圈成就非凡人生之类。但却用了除日语外的十四种文字:中文、拉丁文、如尼文、德文、阿拉伯文、梵文、藏文、希伯来文、日耳曼魔文、凯尔特文、精灵文、甲骨文、楔形文、苏美尔文。
副长装信入封时看了眼,对银时竖起了大拇指,由衷佩服:“干得漂亮。”
从此之后,副长家的猫头鹰就没日没夜地加班往返。
对方是超级执拗不服输的性格,磕磕绊绊地用多种文字赌气回复,而银时应阶段解锁了新的挑衅技能。他直接在对方信件上进行语法批改,圈出很多串红色标记。同时还从随身携带的无痕伸展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牧羊人精制羊皮纸,赠予寒酸的“多串”笔友当信纸。
“牧羊人,从不在无法承载永恒的介质上留下自己的墨宝。”银时骄傲地对副长说,并在这叠承载永恒的羊皮纸上喷上了私调的牧羊少年(Endymion)香水。
一套骚气操作让超级钢铁直男的副长不由得感慨后生可畏:“会撩。”
果不其然,对面被撩得飞起,恨不得摘抄最刁钻难寻的魔籍孤本选段难倒银时,银时倒是轻松应付。还不忘刺激副长:“你让这位多串同学自知之明一点。和你们只能硬肝的末流不同,这些魔籍原典的古文字对牧羊人来说都像母语一样印在脑中。”
副长知道银时在对多串同学进行肝脏系“猝死命”的养成以及心理折磨,不加劝阻反倒火上浇油,祭出了“别人家的孩子”这个绝招,告知多串同学这边的还比他小半岁,让他再加大学习力度。
副长对银时解释他的虐童初衷:“牧羊人和普通巫师甚至是麻瓜之间没有生殖隔离,都是一样的物种,如果你们能做到,那么一般人也有概率做到。我会让他努力向上攀登,去往你们所站的高度,看到我不曾看到的风景。也许挣脱这种生不由己死不由衷的命运方式,就在那里”
银时嘲讽:“区区凡人,也妄想跟上牧羊人的节奏吗?”
副长有些骄傲:“他也并非全无天赋。他养了一条金鱼,那是他会的第一个魔法,将一片桐花瓣变成了金鱼。”
银时客套:“第一个魔法就是变形术,魔法师中也算很有天赋的了。”
副长又问:“那你第一个魔法是什么?”
银时一脸拜托:“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和牧羊人比起跑线。牧羊人第一个魔法往往是伴随第一口呼吸出现的。哪个人会去记忆自己有关呼吸的事情啊?为了苟活和糖分夸你家熊孩子一两句,你还当真了。鸡窝里是飞不出凤凰的。”
“我只听过落魄凤凰不如鸡。”副长直言:“你知道为什么牧羊人会沦落至此吗?虽然你们眼中无贫富,对世界上的一般等价物完全无概念,但自以为掌握了文明解释权的清高,比为富不仁和玩弄权术更讨厌。你们底子里那种盗火者的神性流露化作了时刻在冒犯人世的傲慢:视天下为刍狗,天下亦无法亲养之。”
银时对凡人们的控诉供认不讳并轻慢一笑:“呵。要天才平易近人,也是庸人冒犯天意的傲慢。”
——Se6《赵氏孤儿》——
银时在囚禁生涯中享受到了遥控和调(PUA)教的乐趣,精神恢复了许多,总不至于每天产生严重的语言刻板行为,奔逸得傲罗们的脑仁震动。被六道小姐眼睛开过光的耳朵,听到的每一个来自牧羊人嘴里的字母,都是一座山。
副长家又多了三只在勤的猫头鹰,之前那一只已经不堪压榨,永远消失在天空的隐秘航线上了。而新晋的三只往往这只才从帐篷里飞出去,下一只又衔着厚厚的一沓信飞来了。
信纸上还残留着淡到欲无的香水气息,混着经冬未销的薄雪与浩瀚深林的松香。那些有着几千年字龄的笔画在两个幼童的手中重现天日,却是诉说着童话中绝无的暗黑禁言。
这天夜里,轮勤的猫头鹰衔来了一枝樱花。银时看着将绽未绽的花蕾,愣了好久,深吸了一口阿尔卑斯仍旧沁着雪的凛冽空气,发出长叹:“他赢了,这个嘲讽我无力辩驳。”
副长知道他的心思,解释:“他并不知道你的处境,你的一切都是匿名的。我想他只是单纯想送你一枝花,并没有炫耀他拥有自由和春天的意思。”
“然而事实如此。”银时随手将樱花扔到地上,副长将它捡起来,插在茶杯中养着。
那一天,猫头鹰们有来无回,银时没有拆信回信,给它们放了个假。三只猫头鹰排排坐,在栖木上抓紧时间打盹。而银时就站在帐篷入口,望着不断变幻方位和虚假风景的远方一言不发。
银时陷入低气压,整个营区的傲罗们和旁边营区的宇智波们脸色也都不好看。牧羊人家主夫妇“意外身亡”的新闻经过层层逐字逐句地审核与各方博弈后终于正式见报。此举本意是想挫伤黑魔王灭杀六道家主的锐气,赢得重整军队的喘息机会,但没料到黑魔王反而更加疯狂地扩张侵略版图。
乱局之中,傲罗们对牧羊人少主更为忌惮,不知他到底是保命的底牌还是招祸的靶心。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加固屏障,随手扔个平安镇守或者统统加护的防护魔法,拜托宇智波制造最不可看破的幻象,随机更改门钥匙的地址与密码……谨慎到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身处的确切方位了,甚至是有魔法道标引路的猫头鹰都迷失了不少。
为了藏身把自己藏丢了这种乌龙事件人类经常犯,但有一种动物却总能在捉迷藏中胜出。它们只要寻了一丝熟悉的气味,就会精准追踪到天涯海角,那便是犬。而世界上最灵敏且能看透一切幻象的犬,唯有牧羊人的犬大将。
真相从来不是“看”到的。这一点,盲眼的三公主与犁鼻器发达的犬大将最为清楚。同样只有两者才能拥有的天赋,是他们总能找到自己的牧羊人。
无月的晴夜,欧洲最大的狼群从各方聚首同一片雪峰,前来效命它们的领主,本代犬大将斗牙王。雪峰之巅,斗牙王扔下猫头鹰的尸体,嗅了嗅信上几近绝息的香味,指着不远处的陡峭断崖对身旁的长子道:“那里就是少主被藏匿的地方,而今夜就是我殉主的时刻。”
长子的面容比雪地还要清冷,他瞥了眼父亲,淡漠问罪:“那我是该见证你自欺欺主的荣耀,还是你罪有应得的耻辱?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玩忽职守导致主人绝命,而你却窝在遥远的东方岛国和那个卑贱的麻瓜女人生出了一个孽种。”
“你不该那样说他,他毕竟是你的弟弟。”
“你不配以父亲的身份来干涉我的家教。放弃了对宗主对身份对妻子的忠诚,你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渣犬。”
斗牙王陡然拔刀出鞘,对着长子的头颅挥去,清光绕颈滑过,截断了少年齐腰的银白长发。
长子犬牙露出,气到几乎变形:“你这混……”
“这不是家主的家教,而是父亲的遗言。”斗牙王略微弯腰,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温柔笑起:“所以你不要像我,要对宗主对身份对妻子有从一而终的忠诚。”
在父亲难得的亲昵下,少年眸光微动,但当父亲的手离开头顶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变得蓬松卷曲,身型外貌也变成了牧羊人少主的模样。少年顿时明白为何父亲带他过来了,不是牧羊人犬大将父死子继的世袭罔替,而是要他白犬换太子。
不满被父亲算计,或者更大程度上是被蒙骗的侮辱,自尊受挫的长子很想转身离开。但他毕竟不能和他那渣犬父亲那样,对自身的责任视若罔闻。责任重于一切,永不背离自己守护的领域,这是成为首领的先决条件。
斗牙王化出原形,一只形状高似雪峰的白犬,载着眼神苍凉的儿子奔上悬崖,跃入了漆黑的深渊。几百只狼也生死度外地紧随其后。
“轰!”巨大的爆破声惊醒了睡眠极浅的傲罗们,出于职业的直觉,他们知道安全区暴露了。只是他们没想到无数次加固的防御竟然被迅速攻破,任何一个魔法师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黑魔王也不能!
当慌而不乱的傲罗拿起魔杖冲出帐篷时,遮天蔽日的巨犬已经和好几个宇智波的须佐能乎扑咬上了,周遭也化作了一片火海。
没有谁的机动防御能力可以高过宇智波,训练有素却来晚一步的傲罗只能对付乱窜的狼群,享受着宇智波们“碍眼”的羞辱。
“梅林!竟然是犬大将!”靠近真身的傲罗们发出恐惧的呼喊,那身型简直是陆上的利维坦。
魔法界已经好几个世纪没有见过犬大将现出犬妖的真身,猛然撞见竟以为那是神魔降临,比对阵一千只地狱犬更让人胆寒。它释放着蛮荒时代不加驯化的原始兽性,以及劈天盖地的毁灭欲:一只爪就能按住一具须佐能乎,一扫尾就能荡平一座山,而当它怒吼时,绵延上百英里的雪山一齐迎来雪崩。
强烈的地动山摇中,睡在床上的银时没有动静。整装待发的副长立在床头,哐当,利刃出鞘,银时才悠悠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
危机乱象中的副长依旧是那张冷静整肃的扑克脸,他与佩剑对视一眼,剑脊上滑过一串清辉。他将刀横于银时面前说道:“它名为天狼星,是它斩下了你父亲的头颅,它承担着弑王的血罪。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让它护你一程,当是奉纳圣行而赎罪。”
银时起身坐在床沿,抬眼看着锋利的开刃和唯一一处豁口,神情淡漠:“你是要放我走?”
“这里困不住你。”
“你一直就知道。”
“但我仍旧低估了你——不是你的行为,而是你的恨意。你是一个纯正性情的牧羊人,而这种性情不像你的父亲。他是我知道的,最好的牧羊人。”
一个“好”字充满讽刺,像是墓碑上主人未曾首肯观者不愿反驳的无意义纯装饰字符。银时惨笑:“所以这个好人让牧羊人灭族了。你也是我知道的,最好的傲罗。同样,你也会让这里的部下遭受血洗。”
副长道:“早在那一天,在宇智波到来之前,你父亲本可以让我们全部死去,但却以最平和的方式结束这场不义。当我们向牧羊人举起屠刀时,我们必须承担不义的惩戒。眼前这场灾难,不过是我们用血擦干净让大义蒙受的阴霾。”
“大义么。你和他在这点上还真是相像,他何尝不是自绝于自己的大义。”银时站起身接过副长的佩剑:“我的父亲不会允许不洁之物碰自己。他能让你介错,想必是认可你。他临终有什么话给我吗?除了‘不要报仇这一句。”
“他还让你,好好吃饭。”
“那么我这一世,都会丧失对食物的兴趣。”银时拿起剑,跳下床往外走去。
“这支樱花你带上。相信我,你会需要它的。”
银时下意识拒绝,却还是接过:“至少,它可以作为我复仇之路的见证。”银时走了几步,对栖木上的三只猫头鹰说:“告诉他,我死了,以后不必写信。”猫头鹰们领命,衔起各自未能寄到的信飞出火海,红色的封蜡在高温的炙烤下,溶出了多串如泪的血痕不断淌下。
银时走出帐篷的同时,与幻影移形出现的替身默然对视一眼,随后变成一只狼趁乱冲出火场。替身安安静静地走到副长身边,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嘲讽道:“我们身上,有相同的味道。你也闻得出,对吧。”
副长不语,只是举起魔杖冲向肆虐的狼群,向它们发射出一触即死的绿光。
这边傲罗们都不清楚方位的藏身处,但对银时来说越狱和规划逃亡路线并不难。他根据羊皮纸的湿度和香水浸染到的生态气味判断环境。香水中二十多种原调香味其实是二十多张试纸,通过在不同生态中与某种香味单独反应的序列和浓度,银时可以在脑中画出每只猫头鹰的行程地图。虽然每只猫头鹰每次行程都不一样,但只要量够多,真实准确的地图就能在不断叠加中渲染明晰。
至于把犬大将吸引来,那并非是在求援,而是惩戒——要他惩戒灭族的傲罗,惩戒毁掉灵魂的宇智波,以及惩戒玩忽职守的他自己。
少主要犬大将滚到他面前以死谢罪,这是犬大将在得知家主亡故后,嗅到第一缕香味时就清楚的一点。
因为犬大将的火力牵制和替身注意力牵制,银时快速地越过一个个屏障和陷阱,却在边界处被一个咒绊倒了,在满是青礞石的矿堆上嗑了个狼啃石。
“嗤……”银时赶紧戒备,却被人从上方突然拎住了脖子提到半空。
“你的变形咒不行,细节决定成败啊,哪家的狼眼飙红光?狼不都该是组长那样的青光眼吗?”一股烦人的大叔味合着烟味扑鼻而来,银时打了个喷嚏,嗷了一声。
寺田抖了抖银时,消除他的变形术,把他的无痕伸展袋拿出来,又在里面塞了个无痕伸展便当盒。
寺田像个??碌睦系?猿鲈睹诺暮⒆拥溃骸澳忝刻焓∠吕吹哪切┒?髂亩?话 M饷娴木质票饶阆氲醚暇?嗔耍?鹇胍?⒈覆啬淞礁鲈碌目诹覆判小B?肥俏壹业模?於狗故鞘览淼模?教鞘歉背さ模?凼嵌啻?摹6加斜V手洌??员鹣胱趴斓愠愿删唬?詈迷瘸鋈?鲈虏盼韧住!
银时一时语塞,寺田让他赶紧走,不然被发现就惨了。银时无奈地使了眼色,远处一个巡逻的傲罗发现了这里的动静走了过来。银时果断抽出副长的刀捅了寺田的腿,一边往外逃一边大喊:“你们这群死傲罗也配抓住我!统统下地狱吧!”
一道红光准确地射向银时,却被透明的盔甲弹开。银时一怔,手中的天狼星隐隐脉动,那是副长留在这把刀身上的保护禁制。副长早就知道自己身上的牺牲护符失效了——银时眼热起来,不知是不堪其辱,还是不胜恶心,或是其他。
“啊啊啊,我好疼。腿废了,头晕了,救救我……”寺田用他夸张的演技拉住了追踪银时的傲罗。而该傲罗却狠狠捏住了寺田的腿:“是我啦。”
“啊啊啊!次郎长?天黑是你最好的隐藏色,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挨这一刀了。天狼星刺的,医疗咒无效,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次郎长吐槽:“你早点出声我也不至于做样子给他扔昏迷咒啊。啊,死小子你还不快滚,再前面一百英尺就是界外了,老子下一个咒就是绿光了!”
银时赶紧拔腿往外跑。当他终于跑出最后一道屏障重新踩上阿尔卑斯厚实的雪时,银时对天指剑发誓:“他日你的家族遭逢此等亡族灭种境遇,我必将保你后嗣遗脉——两条命,不多不少。”
副长冷淡的声音从天狼星上传出:“这是吾辈大义,义不言酬,并不求回报。如果那一天到来,也是这个家族该有的业力回馈,是他们应当独自面对的原罪。”
“有借有还,这就是牧羊人!还有你们几个,我都在小黑本上记着呢!”
银时吼完这一句,虚脱地躺在雪地上哭笑着睡去。
残月从东方出现时,银时被浓厚的血腥味呛醒。他睁开沉重的眼,看清是身负重伤的斗牙王和他除了头发短了一截其余无伤的儿子。
斗牙王用刀撑住摇摇欲坠的血躯,回光返照似的强作精神,向银时叩首谢罪:“犬大将已荡平贼寇据点,屠杀百余条匪命祭弑王血仇,以此残躯恳请您允我临终夙愿,于牧羊人领域殉主。本犬亡魂将永世守护吾主圣域!”
银时起身,将自己挪开几步,清冷道:“我剥夺你死于我领土之上的权利,你只配肮脏地死在无主之地。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这一只不知忠诚为何物的,狗。杀生丸不必跟来,今夜你已履行你这一脉在牧羊人家的最后职责。”
说完,银时将一只袜子脱下来甩在斗牙王的面前,用扔掉一只家养小精灵的方式扔掉了他的荣耀和耻辱。
“少主……”被牧羊人后裔永世除名的斗牙王吐出一口黑血,他深知罪不可恕,但仍旧对银时抱有无关名誉的忠诚。他掰下一枚犬牙,双手托举呈给银时。
“欧洲全境已被魔法界严密监控,黑森林是唯一在监控之外的无法之地,这颗牙是去往黑森林的门钥匙。黑森林中有一支牧羊人犬将旁支血脉,家主是我的远亲与旧友,名号为白牙。你找到白牙后将这颗牙交给他,就说斗牙已死,望他务必履行血脉的忠诚,保护牧羊人后裔安全。他必舍命护你。”
“黑森林……”银时皱眉,那个混沌的,肮脏的,充满黑暗生物的地狱竟然是他唯一能去的藏身之处?天狼星闪着幽光,炫耀它辟易诛邪的能为。银时被它挑衅,果断伸出手接过犬牙。
残月高悬,空阔无主的雪地上,斗牙王迎来了自己痛苦的死亡过程。宇智波让他五内俱焚,傲罗给他施加了太多禁咒,这让他迈入地狱的每一步都比地狱本身更可怕。
杀生丸拔出父亲的佩刀丛云牙准备帮他了断,狠手起刀,利锋稳准,刃尖却停在了心脏处。犬妖有心脏,却是不该有心的,遑论刀下是个渣到至屑的狗男人。
斗牙王睁开模糊的眼,对儿子笑了笑:“你也有心……我很庆幸……我不愿痛快地死去……只希望能多活着陪你一会儿……”
破晓时刻,只配死在无主之地的斗牙王终于死在了自己孩子的怀中。
而另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在天空最亮的那颗青色恒星照拂下,告别了着火的人间,跑向妖魔遍野的黑森林。
银时望着前方一株株望不到头的古木,像一束束燃烧着的黑色火焰,另辟一种光合秩序与青天白云对峙。
第 111 章 牧羊人追忆集上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