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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战争世代的自白[2/2页]

[HP综]Hurry jumP 意粉九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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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和谁关系都不错,除了高杉这个和谁关系都很恶劣的人),我专门研究过彭格列的根性。
      我认为,他们诞生的意大利,这个政权更迭频繁并且慑于神权淫威下的地界,驯化出了他们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生存法则:不要孤傲地认为罗马不倒,不要安乐于至高的地位中,这些都可能一夕颠覆。人最大的成就是在乱象中存活,哪怕跪着,也要活下去,活着才是物竞天择的最终胜利。于是他们习惯屈服、隐忍、不忠、功利,这样的家族处世哲学让他们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并且站到了魔法链条的至高位置。
      团长听我这样的理解却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他也给了我一个模糊的解释:“蛤蜊,没有人敢动,光凭智慧是不够的。蛤蜊最大的优势在于,体内含着珍珠呢。”
      “东方有言,怀璧其罪,越是值钱的宝贝,世道越不可能留着吧,团长?”
      “除非,这只蛤蜊体内怀着的是,黑色的珍珠黑珍珠,一个隐喻,团长不说,我也识趣不问。
      此处应有掌声,恭喜成为首领的团长。以他的家族,可以控制半个欧洲大陆的巫师势力;以他的能力,可以让被东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魔法界得到有效的整饬。那时的我们,甚至彭格列的无数敌对家族,都对团长的继任报以真诚的期待。
      青年才俊,英雄主角,战后的世界,必须轮到他们来导演一场盛世巨幕。但命运从来不会把历史的刀笔送给谁,它善于书写诡谲残局,也善于四处插刀放血。每每历史宣至浓墨,便有人间重彩流血。我们这个世代的种种期待和希望,才刚盛开,就在两个月后的十月,毁得寸土不存。
      (32)
      不论正史和野史,那个十月,都被视为战争世代的群星光芒集体熄灭之时。
      “十月事件”,发生在西西里的最强级别魔力失控灾难,让我生平唯一一次看到宇智波和神秘事务司联合行动。当我踏入西西里,穿行于安宁的麻瓜屏蔽,那阳光好像从两个月前打捞出来的一样,用熟悉的温度为安宁保鲜。越过那层细不可查的膜之后,在已经做好了最坏准备后,我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吐。
      和英国霍格莫德村齐名的南欧纯巫师村落,彭格列直辖的流星街,已经变成了流魂街。全街被毁,死伤近五百,而且伤的那群人,也很难归于“活”的范畴。他们的身体被异空间镂空,呈现出一种疑似被某种有意识的动物啃噬后的残缺,但人还保有清醒的意识,并承受由此带来的无尽恐惧和痛觉。
      神秘事务司开始对周围的魔力残留和一切元素进行取样,宇智波则负责救灾维稳,以及配合最顶尖的治疗师和幻术师们对伤者进行身心治疗。但此时一切的治疗实属人道主义,宇智波也只能用写轮眼制造幻觉,让轻伤者产生幻体幻肢感应,减轻心理创伤。
      而在这场安葬式治疗中起到最强作用的是,东方另一个精于瞳术的古老家族,六道家族。他们的女主六道夫人是个很强大的女性,不只是因为她拥有六道轮回眼,而是这场事件夺走了她的丈夫,但她没有一点悲痛示弱,并且临家门不入。她与宇智波富岳先生配合,对那些濒死的人施以最强幻术——无限月读,让他们在梦中幸福地过完漫长的一生。
      我多希望,听到那个消息时,也只是一场幻觉。
      宇智波在教堂的废墟里找到了团长,毫无生命反应的团长。校医卯之花烈女士,拉文克劳院长千手纲手女士,以及幻术教授蓝染,守在他们昔日的爱徒身边。他们用各自站立于魔法界巅峰的专业知识,排除了一切存活可能,残忍地下达了确信无疑的死讯。
      战争世代最亮的那颗星,其璀璨亮度让我们将之视为能与日月比肩的彗星,但他终究化作了流星一闪而逝,再不会随着日月轮转而重现人间。
      我捡起团长的《旧约圣经》,页面停留在出埃及记中的“十灾”处。那上面还有妮翁随意涂抹的预言诗。妮翁用十个月分别应对了十个灾难,而十月的灾难,应对的是上帝在降下九大罪依旧无法阻人的罪孽后,补上的最残忍的一个天谴:一切头生的人及兽必死。
      我再次感受到了杀死市丸银那一刻手中强烈的剧痛,并可耻地晕厥了过去,还好,这回没有任何人来关注我。迷糊间,我想到最后一次和团长的谈话。他在继任典礼后,与我闲谈时说他要以首领的姿态,承担所有罪孽,并为家族赎罪。他的赎罪,就是以这样的死亡方式摆脱家族原罪?
      上帝,他才十八岁,在巫师漫长的寿命中,这个年龄只算是孩童!才不是什么长子!他以智商精于世故,却以情商永葆稚子之心!彭格列遗祸千年,长子之灾的承罪者不该是他!
      醒来后,我看到了一场流星雨,十月的天龙座流星雨。不计其数的流星从黑暗的小岛上空清晰地划过,亮过人间惨淡的香烛与初升的满月。
      紧接着,傲罗指挥部在这场盛大的葬礼上自上而下地传达了另一个讯息,前傲罗指挥部副部长全族被灭,灭族者坂田银时在逃。
      没等我如此强大的信息量中回神,六道夫人便愤怒地质询:“当真是一个不剩?女人和孩子呢?”
      “女人和孩子都被杀了……幸存者只有,土方十四郎。坂田银时行为极尽狠毒……”
      “闭嘴!这个魔法界的猎犬小族亡就亡了!堂堂坂田家被欺至此,连只狗都不能杀么!这等小事放在此时此刻说!还嫌人心不够乱!”六道夫人气得一口血喷出,众人便默不作声。
      猎犬?小族?小事?呵呵……这就是,豪族眼中的尊卑之别,性命之别。啊,果然,宇智波的那一套互相仇视的理论很有市场,连我这从洗脑中醒悟过来的人,都想再次投身那样的热血中了。如果有朝一日给六道家族一个落井的机会,我一定会下个巨石的。即便,我无意间撞到了六道夫人在背后一边哭一边咳血的悲惨,我也毫不同情。你的丈夫是人,旁的人便是刍狗了?
      啊,那时之所以愤怒大于悲痛,有因团长哀默心死的麻木铺垫,有我未曾眼见而拒不承认的自我保护,更有对银时的信任。
      我认为:一定是食死徒乘着“复仇清洗运动”的东风,假借坂田家族的名义对战时主力傲罗的家族进行惨无人道的打击。
      我发誓:一定要把这群畜生抓住,送到阿兹卡班去接受摄魂怪的洗礼。
      (33)
      银时两天后就被神晃先生带进了魔法部。我不用“捉捕归案”,是因为直到今天此刻落笔书写时,我都深信银时是无罪的。你随便问一个麻瓜,坂田银时杀了土方十四郎的全家,他们也绝不信的,他们会说,同人文也没谁这样写,彻底的人设崩坏。
      我不信,风纪委员会的全体成员也不信,土方更不信。一觉醒来,全家被杀,最好的兄弟被陷害,土方再次让我见证了他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及对银时的无条件信任。
      我从未想过一个人,还能像土方那样让我敬佩到恐惧,甚至宇智波的任何一人都不能像他那样,对自己狠到可以每天凌迟心脏。为了在毫无人证的情况下找到蛛丝马迹,他把自己困在那个巨大的死宅里,并不断读取那一天的记忆,一次次回到全家被杀的前夜,置自己于彻骨之寒的狼嚎中无法抵抗,然后一次次接受最惨烈的血腥结局。
      他一个人,在回溯至亲死亡的轮回悲痛中,要应对本家支裔的不解和诅咒,要抵挡魔法部向坂田家投来的巨大落石,要在绝对不利的指控和茫茫证据中搜寻渺小的胜机。他向亡魂、噩梦、族人、权威、阴谋进行抵抗的时候,银时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为了获取内线情报,他还向松平片栗虎司长写信,希望能看在与父亲共事过的份上,帮他运作一下让他能进入傲罗指挥部。熟悉他的人知道,写这封走后门的自荐(贱)信,肯定比捅他几刀更难受。
      他很快获得了正式的傲罗身份。在那两个月内,他学会了新的人生技能,比如尼古丁依赖;比如放弃自我原则,与他极端厌烦的官员虚与委蛇并且谄媚;甚至默许那些猥亵的目光和小手段在他身上施展。然后,他终于见到了被关在魔法部最底层的银时。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银时瘦了10磅,而土方却瘦了近20磅。我和近藤老大成为他们此次会面的监察者,魔法部以一种余裕的姿态,放任我们几个相熟的人相处,我那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好像,魔法部已经胜券在握,丝毫不惧我们串供翻案。
      看到银时后,土方自那天起第一次笑,虽然极为生疏,却是有在狂风中把握住某物的安心。银时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死鱼眼,对我和近藤老大散漫地打着招呼,而对土方的第一句话却是:“不用查了,是我。”
      之后他们的对白,被我例行公事般录入档案,后来成为银时亲口承认的罪证之一。
      土:“什么?”
      银:“是我,杀了你全家。”
      土:“他们对你用刑了对么。我知道魔法部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三个月之内结案。而松平司长正在晋升的关口。你再坚持一下,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
      银:“你很烦啊。青光眼看不到我毫发无伤吗?”
      土:“那你就好好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行吗?”
      银:“呵呵,你以为我被施了夺魂咒?没啊,你知道的,我在保护大脑和记忆魔法这方面可是很擅长的。”
      土:“银时!我知道你很累,但这并不是认罪就能相安的了断。你不要图一时痛快好吗!坚持,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银:“十四,虽然我已有确信答案,但我还是想,在第三者面前,你能否正面回答一个问题:你可以为我,做到什么程度呢?”
      土:“尽我所能,尽我一切,不惜代价,不辞万死。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信。就算全世界都在阻止我为你翻案,我也不惧抵抗全世界为你平反。仅仅是我相信,我用比珍视自己生命更强的力量支撑自己,哪怕要以最消极的方案来对抗恶果。所以,在我向全世界宣战的时候,求你,不要屈服。我知道,以他们的行事风格,一定会对你用刑,对你洗脑暗示,对你进行认罪诱导——而这一切都是潜移默化,但我坚信你可以撑过去的,没有谁,能改变坂田银时的灵魂。我相信你,永远。”
      银:“呐,十四,你老实讲,你进来见我一面,赔了多少笑脸,被多少正义的嘴脸鄙视,又被多少恶心的大叔大妈揩油?”
      土:“我并不在乎这些,你知道我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银:“不,十四,你最在乎的就是这些。我的十四应该是无比骄傲的,连我近身到你五厘米以内都会被一拳推开。希望这回,你也可以因为你不可动摇的原则,把我一拳推开。啊,你会说,你有底线,但在坂田银时面前,你的底线不是一次次被摧毁吗?现实是,他们也就敢动你,他们绝不敢动我。所以你放弃吧,我坂田银时敢做,有恃无恐。”
      土:“你现在精神状态很差,我们改天再谈。我会给你带糖,草莓牛奶、巧克力,你喜欢的我都……”
      土方开始猛地咳嗽,寂静的审讯室里,那回音倍显折磨与逞强失败后的尴尬。土方没有回避了,而是正视:“你是不是觉得不想让我痛苦,所以你要先认罪以结束这种不堪。不,我做的一切也不只是为你,也为我爱的至亲——我母亲和十八郎。所以,也请你,帮帮我,陪我一起撑下去。”
      银时笑了,我仿佛看到了斯莱特林才能有的傲慢以及在咧嘴后将獠牙露出的前兆:“我应该和你摊牌,让彼此不那么沉醉于假想的高贵品格以及扮演家人游戏中。”
      (34)
      银时让我和近藤老大出去,他要和土方单独聊聊人生。我们当然会离开,在我们看来,他们比我们的职业要重要得多。我们将窥镜等一切监控设备都关闭,还给门施了抗扰咒,他们太需要一场推心置腹和互相安慰。我甚至期待他们能制定一个越狱计划,给我们一人一个昏昏倒地。或者变成我和近藤老大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一夜,在那个狭窄而无人打扰的空间里,银时完成了一个斯莱特林能对一个格兰芬多犯下的一切劣迹,尽情施展毒舌攻势和各种恶劣的人性揭露。银时是个天生的斯莱特林,谁都不会怀疑这点。这个平时嚷着“你们玩战术的心都脏”的人,却有着与他教父一脉相承的信仰级话术套路。一夜对谈,能让那个硬到骨头都可以揽下瓷器活的土方精神崩溃。
      当然以上是我根据当事人反应猜测的,当第二天清晨,我看到土方将门打开,而他那绝望的表情和颤抖着跪地爬出来的身体,就知道完了,银时和土方,以及我们拥有的一切回忆,都完了。
      当我和近藤老大将土方支起身来后,土方沙哑的嗓子已经无能发声,我听见土方痛苦地尝试发出低哑的喉音,颤气如滚过了一层层的碎片,支离破碎,满是鲜血的气息。他开着口,像是溺水的人,喉中灌着毒·药,咽下去就解脱,却还苦苦哀求世界多给一秒,多求得一丝活下去的挣扎。
      他暗语问银时:“你是从一开始,就这样预计的吗?”
      似曾相识的问题,我预感,会有似曾相识的表情,以及答案。
      银时用和神秘人一模一样的笑容,一模一样的语气神态,复制了那句:“你以为呢?”
      近藤老大将痛哭痛笑着晕过去的土方抱走,我头皮发麻着将银时带回拘禁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知道如果不说什么,以后不会有什么机会了。
      我谨慎地用上了黑暗时期的暗语和代号:“旦那,你是怎么让他相信的?催眠暗示、记忆改造这些东西对他都无效。难道是某种牧羊人家族的秘术……”
      银时没什么力气了,轻声道:“吉米,这没有任何魔法。他相信,仅仅是因为,这是事实。”
      呵,鬼扯。你只是给了他一个,他必然会信的事实而已。人在至亲至信面前会暴露最致命的心理弱点,而你是他毫无保留的敞露对象,你利用了这点,反向进行话术诱导,量魂定制了一个个完美的心魔陷阱。同样的话,你只能让他信,而旁观者如我,是绝对不信的。
      那个时候,一惯尊重秘密的我想说:旦那,我也不问你和他说了什么,我知道那是他最隐秘的阴影,是他只会在枕边和你交换的眼神,是他把后背、身后事、家人甚至爱人都可交付与你的情分。
      但我说出来的却是:“旦那,多串,死心了吗?”
      银时疲倦地摇摇头:“没有吧。即便被那样对待,只要是他,就不会对我死心。”
      在我将银时送进黑不见底的牢笼前,我预感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对谈,矢口问道:“旦那,为什么要认罪?你在隐瞒什么?”
      银时拍了拍我的肩膀,俯身在我耳边祈求:“吉米,到我死之前,你不得调查此事。谢谢。”
      死?阿兹卡班的摄魂怪?不,风纪委员会教过十种以上的方法对抗它们。银时的声音让我产生寒意,仿佛某种魔力在耳边蒸发,我觉得那可能是“死”字的咒语化表现。那时我因这言灵的近身袭击而怔着,胡乱点了头算是应下,或者我根本没什么反应。
      三个月,这场被规定了时限的审判在魔法部第十号法庭如期进行,土方从神秘事务司大脑厅的精神治疗区逃了下来,在银时准备对所有的罪状供认不讳时,暗处的土方给了他一个阿瓦达索命咒。
      半小时后,土方被近藤老大送往了圣芒戈五楼的封闭式病房,而银时由神晃先生押往阿兹卡班。
      银时入狱仅一天后,桂向魔法部自首,宣称他杀死了团长,并导致了“十月事件”。和银时不同,桂在认罪时还出示了物证:团长给他的一个资料袋,里面详细记载了彭格列对桂原有的家族所犯下的一切罪恶。桂有强烈的作案动机,以及能力。任谁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桂可以让团长毫无防备,束以待毙。
      桂的审判很快,一个星期后就下达了判决。而桂进阿兹卡班的当天,高杉也被他的父亲,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扭送到魔法部第十层接受审判,指控的罪名是“思想犯罪”。高杉思想扭曲病态不健康大家都知道,不过说他是思想犯什么的,威森加摩们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活在1984啊。
      呵呵,你们会玩儿,都会玩儿,你们三个恶魔!你们亵渎了整个世代!你们前仆后继进阿兹卡班,是想玩UNO还是斗地主?
      (35)
      银时进入阿兹卡班,还有两个好友陪他。土方进了圣芒戈,三叶也悉心照料。然而土方的精神意志和脾气都坏到了极点,三叶的身体完全无法支撑她作为一个纯付出者的角色。
      我去看过土方一次,那头齐腰的马尾已经剪掉,但人依旧清瘦。银时像扯断了他人生的锚,让他毫无定性地漂泊在暴风雨中。他对已经无比憔悴的三叶,也有种厌烦和戒备的眼神。我在他的病房呆了两个小时,他没有吭一声。那两个小时,我全靠观察窗边坐着的总悟挨过去的。
      总悟也和土方一样,不言不语,把姐姐和那青光眼的单方面互动(冷暴力)淡定地描入眼底。他的眼睛有着那个幼稚的模样不该有的放空,这种空洞入寂的眼神仿佛时刻在提防有谁会对他摄神取念似的被害妄想。他懂事得有些世故,我都怀疑三叶的魔药并未让他的意识陷入完全冬眠,他的心智一直在成长中。
      总悟让我比较喜欢的一点是,他的眼睛除了自带无视的空荡,还有对土方的鄙视,微笑起来讨巧又嘲讽。看着他,脑中可以无限循环他对土方做出抹脖子的威慑动作。嗯,小伙子有前途,讨厌青光眼的都很有眼光。
      这个窒息的纯白空间里,总悟那些故意虚晃出来的憎恶已经是唯一跳跃的情绪线条。我似乎看到土方和三叶之间形成了一道墙,各自做着于彼此无关的回应。我希望这只是因为土方精神垮掉后对自己的矫枉过正的人格重塑,我希望这只是三叶身体不适让她精神疲于应付,当这段黑暗的时间过去后,他们又会重归于好。
      可惜,没有。渐行渐远,无风无雨。
      仿佛银时、土方、三叶他们之间是三体人际关系,在复杂无确切解的人心方程里,凭着旁人无法洞察的感觉在某事某时做出不可复制(哪怕他们自己都很难复制)的力学反馈,微妙地调适出乱序的平衡,谁也不知道这三角是以怎样的轨迹纠缠前行,只明白其中一人缺失后,另外两人竟完全不懂怎么相处了。
      三叶静止了,似乎这样可以离银时更近一点,但身体每况愈下。土方则加速前行,以第三宇宙速度逃逸,猛扎入傲罗工作中。
      两年时间,我对傲罗工作已经产生了怀疑,对魔法部失去了效忠的意愿。人生也失去了向上动力,我觉得向下才是让自己舒服的方式。我试着活得开心点,摸鱼应对傲罗任务,倒是和法律执行侦察队打得火热。我觉得,和动辄生死、互噬互虐的风光傲罗比起来,这群调查公厕污水回涌事件的警察可爱多了。
      除了混在警察堆里摸鱼,我还总往地下七层跑。魔法部最欢乐的地方就是这里,汇聚着编制内的边缘人士:魔法体育运动司的主场,附带滑稽产品专利办公室这种不得势的部门。热爱体育的人都不怎么玩心机,大家得以无利害关系地厮混,骂俄罗斯的魁地奇流氓、畅聊魔法部的内部争斗、交流风月八卦,这无聊但舒服的感觉让我回到了当初的风纪委员会。
      尤其,在这里,我竟然能遇到小玉。小玉在毕业后直接进入了坂本集团的核心研发部门,但她也喜欢自己发明一些滑稽产品。她是个无专利的分享主义者,但在这种根本没有人会在乎的滑稽玩具上,她却很重视知识产权。
      她隔三差五过来提交莫名其妙的专利申请。比如可以挤出酱油的牙签;比如可以和自己的白血球交谈的翻译器;比如在额头上贴个痣可以打鸡蛋的秀逗产物——被我嘲笑后她对痣进行了视觉诱导升级,结果就是任谁贴上后都会被视为象拔蚌长相……
      哈哈哈,这小天使太可爱了。她永远是我堕入深不见底深渊时的光芒,她是我想要对世界闭眼前,停留在眉睫处让人清醒的夏日风。我真庆幸她有那样的智商,可以粉碎无知人类的教条训诫,把她的心灵保护得那么不必谙世事,她永远是少女——如团长永远是少年。
      我喜欢拉文克劳,比斯莱特林还喜欢,他们性情太透了。如果以后要选择结婚对象的话,非鹰院不可。啊,这种“透”的界定还是刚进校不久的团长说的,那时我对格兰芬多那种校园警察的无名正义感到可鄙,他纠正我的观点。
      “你以为格兰芬多就是一群善于用正义来绑架世界的人么?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么能干,我所知道的他们,不过是比常人更认真地对待(执着)‘是与非。拉文克劳,心性太通透了,是非都从他们的眼底穿过,不染不着。对于斯莱特林,是非不过都是手段之一,看远一点,现在的是非不过是镜花水月。我不想提赫奇帕奇,”团长缓缓一笑,“我觉得是非对他们没有什么意义或者影响,他们是一群石头,改变他们的只有风,时间是以万年来计。”
      拉文克劳就是风,团长的墓碑上也刻着“我会化成风,千万年,在你身边静静绕过”的句子。
      (36)
      我继续无争无求地“堕落”,而进入傲罗阵营的后辈们则在时运与能力的作用下,不断升职加薪,就差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
      近藤老大因为站对了阵营,在松平司长晋升为魔法部副部长后很快提拔上去。土方则不断玩命似的用战绩换得青云直上。一年后他便成为魔法法律执行侦查队队长。统管一帮警察——这是我的目标,可不是他这个傲罗精英的目标,但他还是问魔法部要了这个官职。
      两天后我就知道他怎么盯着这个小官阶了,因为警察部队,同时负责阿兹卡班的狱警工作。他得以一种不被任何人监控的身份,走到银时面前。
      所以,我也知道了银时与我临别时说的“土方不会死心”是什么了。即便被银时亲自摧残至精神崩溃,土方还在相信银时,认为银时是被某种高深的,不可察觉的强大黑暗咒术洗脑控制了。于是,他要真相,并用最快的速度到银时身边,而这一回没有谁可以牵制他们。
      这倒是令人感动的信任之情,如果他不是那么不择手段,决绝至极的话,我会试着用正面的眼光去看他这一生。但他不需要我的评价,他只要他的真相。
      土方不知用什么手段说服了齐木楠雄和他一起到阿兹卡班,对银时来一场最深意识的潜入。能和银时那封闭得极好的大脑作对的,全世界也只有齐木了。可想而知,那时土方无比兴奋甚至想哭。他终于可以重新拥抱他的兄弟了,他终于可以重归和三叶的牵引轨迹了,他的家人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他会把那些隐藏在高墙背后的黑暗之手,逐一折断。
      然而,齐木楠雄的潜入结果却是:“坂田银时说的,便是事实。”
      我们都以为土方会就此放弃,然而他没有。他对银时用上了比不可饶恕咒更不可饶恕的最强灵魂咒术——魂契,去撬开银时的大脑。
      这是土方身处人间,最后的挣扎,所以他走偏了,我认为他已经是魔鬼了。
      以土方的能力,不足以完成这么高深的咒术。于是他用上了校长留给他的“满足一切的愿望”。校长默然,然后照办。
      我至今也不知道魂契究竟可以干嘛,齐木楠雄说那是灵魂对灵魂的绝对指令,类似于对英灵的令咒(andSpell),但魂契比令咒持久多了,而且无限使用;它根植于灵魂,所以很可能会伴随轮回不断生效,直到一方灵魂彻底消失为止。
      这样看来,魂契才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黑魔法没有之一。永世永劫,灵魂彻底不可翻身,被任意左右不可反抗。这黑魔法竟让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做到了命运之神才能施加的暴行。
      任何黑魔法不得逾越交换原则,这种交换可能是身体的损伤,寿命的缩减,也可能是咒术本身某个绝对缺陷。本着这个原则,我还去问过校长,魂契订立的那个交换原则是什么,校长道:“受契者,可以保留一个绝对不服从的领域。”
      梅林的胡须!要是银时保留的绝对不服从,就是绝对不告诉土方那个真相,那么这一切不就瞎忙了?
      我真恨我这么聪明——银时真这样干了……
      为什么!这种发展,让我有着当初他们在桑拿房里不知所谓较劲的既视感!硬对硬,谁也不先认输,死杠。
      魂契可以撬开银时隐藏至深的一切,却找不到土方想要的真相。这个魔鬼开始用他的方式,对银时用刑。土方让银时亲自用咒,烧毁他的歌斐木魔杖,然后焚心的报复反馈给银时。
      从凤仙火烧到豪火球,然后烧到厉火、火龙炎弹……最后止于天照。而银时,扛到魔杖成灰,认罪之外的其他信息,只字不提。
      土方十四郎是魔鬼,真正的魔鬼,舍弃了一切灵性、人性,落入执着的魔障。他也遭受了诅咒,他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那个人——他的父亲,而且越来越像,越发认同,没有谁能逃得过傲罗的思想训诫。而且,魂契对土方也有伤害,当银时的灵魂彻底消失后,土方的灵魂会被囚禁在死神身边,变成死神的受契者,这契约直到永恒。
      一定是圣芒戈没把这精神病治好就放出来了!有多不正常的思想,才可以让两个灵魂受到轮回不灭的徒刑。但土方也仅仅在这件事情上动用过魂契,之后与银时生死不问不见。
      我曾问一个在神秘局工作的同事,魂契可有解法,他说,除非是“最强大的魔法”。那是什么?他说不知道,或许是牧羊人家的不传之秘?六道家的上古神咒?宇智波家的千年禁术?
      (37)
      银时被关押期间,只有一天是自由的,那一天是三叶去世的日子。
      总悟哭着来找近藤老大,求他答应姐姐的愿望,让银时出来见她最后一面。近藤老大让我和土方作为看守陪同犯人前往圣芒戈,连这只猩猩都知道,三叶最想见的,其实是土方。
      三叶在病房内,土方临门不入也不作声。银时跪在三叶床前拉住她的手,我在门口和三叶打了招呼,看到丧失视力的她不断向银时道歉,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太贪心太自以为是,这一切本该她来承担……
      银时却说,这是他的错,他不该说那样的话,是他让她和土方分开的……
      三叶无力地摇头,大口大口地吐了很多的血,我当场忍不住眼泪,躲到了门外。之后我听到她笑声问银时,外面是不是晚上,她的眼睛看不清他。银时也笑着骗她说,是晚上,连一丝星光都没有,连他这样有着夜视能力的人,也看不清床上躺着的大美女呢。
      三叶又对总悟道歉,不该自己独断,剥夺了他成长的资格。病房里长时间响起总悟压抑的哭声,直到总悟那边的啜泣按下,三叶迷糊着开始交代遗愿。
      “银时,我好想,三人,在满月的樱花树下,看一场明亮平和的月光。那晚的月色,一定很美,很美……”
      银时没哭,却哽咽断句:“嗯,我们三个,今晚就回到那年春天,看那轮满月,风云不遮,永不西沉。”
      我已经哭成狗,土方说他去买包烟,医院不会有烟你这混蛋!你给我回来!你明明知道她爱你!想要见你最后一面!你特么回来啊!你要买麻辣仙贝的话,给我带一包变态辣的啊,像你这么变态的那种辣度啊……
      三叶去世的那个晚上,没有樱花,没有满月,没有星星,只有暴雨,和那场魁地球比赛遇到的雨一个量级。风纪委员会的其他成员从世界各地赶了过来,每个人都淋到透湿,原本已经熄灭的世代,浸满阴暗的潮湿,再也不想为这世界,发出一点光。
      世代之名,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我们就这么被予取予夺,连拒绝的权利也没有。主角又意味着什么?他们不过是被命运加了常人无法遇到的砝码,沉重到吸引更多目光垂怜。
      黄金世代,一群宇宙在互相碰撞;战争世代,群星闪耀,彗星袭月;新时代,众星捧月。我们可以看到,整个魔法界,其实越来越暗。这似乎在直白地预示着什么,但任何预言家都不敢解开。
      我们感慨前世代的互噬自伤,后世代也会感慨我们的或死或囚。后世们尽管膜拜吧,传说吧,仰望吧,直到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发现,那些耀眼的超新星,不过都是在茫茫命运长河里一个身不由己的微小浪花而已。
      或如樱花一般,群开群谢,群生群涅。
      所有人被某种力量控制得死死的,真正自由的灵魂,是没有的……
      不,有的!坂田银时。没有遇到土方十四郎的坂田银时,没有被魂契捆缚的他,一定是最自由的灵魂。
      嗯,来一个很有趣的假设:假如银时不认罪,那么其实没有人敢动他,他可以逍遥一切法外,活成另一个迪奥·白兰度。但这仅是假设了,他和校长不一样,校长的格兰芬多基友可不会对他用魂契,只会用爱。
      战后初期,我抓审过很多食死徒,他们都说,神秘人在最后一战之前已经有了起死回生的能力,神秘人是故意输给了魔法部,其中有更长远的伏笔。比如试炼新君,让银时尝遍人心丑恶,一朝觉醒,复活神秘人。
      那些食死徒不信黑魔王会输,在绝对忠诚和信任方面,退无可退的他们强过很多巫师,为了安放这种忠诚,他们甚至迷恋银时。在他们眼里,银时是最惰最贵的那种血统,是带领纯血重归巅峰的不二人选;神秘人对银时的宠爱也留下了太多的政治信号。不论他们是自我麻痹,还是却有凿凿,银时成为了食死徒濒危时的精神依托。
      银时代表了食死徒的最后信仰,魔法部最芥蒂的就是银时,他有绝对的资格成为下一个黑魔王。直到今天,只要他招手,无数信众和追随者就会对他效忠,他们将他册封为神秘人留下来继承大统的太子。
      魔法部察觉银时这个不定时的炸弹,却不敢彻底熄灭他。否则,食死徒绝对倾巢而出,又是一次大战。而这时的魔法界,在经过了复仇互噬和人心难定的乱象后,已经没有那么多忠肝义胆的家族了。
      还好,他们有土方十四郎。更好的是,土方给了银时魂契,银时接受了缔约。哦,美好的魂契,绝对抑制一切抵抗的魂契!那极黑魔法,闪耀着梅林之光!
      有时,我倒宁愿银时以黑魔王的形象肆虐,也不愿他饱受命运的折磨和各方的暗算。银时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了土方,土方糟蹋了独一无二的灵魂。
      银时的灵魂,比起血统,更加惰。这个惰有字面涵义,就是深入灵魂的懒散,另一层意思是,这灵魂不会被世间的一切风蚀氧化,不论最深的苦难,还是无上的恩宠,他都那样一并噬灭,不留痕迹。而且依旧在每一个轮回,每一个世界,闪耀不变的银色光芒。
      为何可以吞噬一切,却不能吞噬命运给予的苦难和诅咒?不,或许对于你来说,笑着接纳它们便是消化。那么黑魔王的诅咒可以消化吗?魂契可以消化吗?
      银时,不要输给黑魔王,不要输给魔法部,不要输给土方十四郎。你不止是食死徒的信仰,也是我们这个世代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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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写完这长长的文,我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我梦到多年后,已经成为毕业生的总悟。
      那少年英俊、自信,依旧毫不谦逊,
      他穿着笔挺的职人法袍,眼露鄙夷,
      把自己厚厚的求职简历递给土方。
      总悟坐在应试者的位置上,笑道:
      你好,土方先生,我是你的破壁人。
      山崎退篇(完)

第 49 章 战争世代的自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