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遗手里转着两枚翡翠玉球,长睫微合,面前放着一个空了的药碗,碗里面一滴药汁也没有剩下。
顾彪指挥着下人抱了一对儿清乾隆霁青描金游鱼粉彩转心瓶进来,乐呵呵地说道:“二爷,底下的汇鑫赌场从一个赌鬼那收来的,一看这好东西,咱名下的当铺都没送,直接孝敬到您这儿来了。”
顾遗闻言停了手上的动作,抬眼望向那对瓶子。
顾彪见他感兴趣,连忙指挥着两个手下把转心瓶送到二爷面前的桌子上。
顾遗从长椅微微探身,拿起一个瓶子打量起来。
此瓶分内外两层。外瓶通体描金施宝蓝色霁青釉,瓶口处绘方形如意纹,颈部绘璎珞连珠纹,肩部绘缠枝花卉纹并以四环修饰,腹部绘缠枝花卉纹并镂空出四个花瓣形窗口。覆盆斜圈式底足,图案与瓶口处相互呼应。内瓶则施白釉,饰粉彩游鱼图案。
顾遗手指将内瓶转了转,从外瓶镂空处可以看到一幅池塘游鱼的画景。是真品无疑。
“送到库房里收着吧,改天送到通栈那。”这样精致的物件,阿??钍窍不丁
顾彪惊讶地张了张嘴,这样的好东西二爷不自己留着,还要眼巴巴地给人家的女人送过去。然而,吃过几次教训之后,他不敢再去捋二爷的虎须,只好垂头丧气地让手下把转心瓶拿下去。
顾遗一抬眼便撞上了顾彪带着几分委屈的目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作出这副妇人的孱弱貌来,顾遗面色沉了沉:“出去,伤眼睛。”
顾彪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是”,他刚要走,眼睛的余光扫到顾遗面前的空碗上,顿时又惊又喜:“二爷,您都喝完了?!”
这两年,高老给二爷开的方子,每次煎了药都是原样端过来再原样端回去,二爷把药喝完,这还是第一次。
怪不得阿开总说,这世上只有一个能劝动二爷的人。只要她肯劝。顾彪心里面对崔??鸬哪切┞裨共挥傻?诵矶唷
“一惊一乍地瞎嚷嚷什么!”顾遗手指按了按太阳穴。顾彪的大嗓门震的他耳朵痛。
顾遗不由想念起温柔、细致的聂开来。就应该把阿彪换出去,让他去祸害别人。
“二爷,开爷回来了。”一个手下跑进厅堂禀报道。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顾遗吩咐手下:“请开爷过来。”
不一会儿,聂开提着一个血淋淋的麻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把把麻袋扔在地上。
“二爷!”礼不可废,聂开恭敬地对着顾遗拱手一揖。
“阿开,这趟辛苦了,快坐。”顾遗俊美的面容透出一丝淡淡的喜色。
“二爷,这是兄弟的分内之事。”聂开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他这一路飞驰,不由仰头灌了个干净。
顾彪这时候终于插上话来,整个人难掩激动地说道:“四哥,二爷刚刚把药都喝了。”
“二爷!”饶是聂开泰山压于顶都面不改色的性子,此刻也不由目露惊喜,二爷终于肯喝药了!
顾遗不由有些失笑,一双宛如水墨一般淡墨清岚、寒色幽远的眸子浮上一丝歉意,他从前的确是太任性了。如今,远方有了一个惦念着他的人,为了她,他也要保重自己。
说不定……说不定还有机会看到她的孩儿,会是像她吗?会是男孩?还是女孩?顾遗的心思一时间有些恍惚了。
聂开连喝了两盏茶,在得知二爷终于肯喝药后的激动之情慢慢平复了下来。他大步走到自己扔下的那个麻袋面前,打开扎在麻袋口的绳子,露出里面一个血葫芦一般的人形来。
“二爷,幸不辱命,这个天杀的狗才给您带来了!”聂开说完,袖子里滑出一把短匕,他取下刀鞘,在这血葫芦身上狠狠一扎。
一声无力的惨叫,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子的男人睁开眼睛,他双眼已经肿成了一条缝儿,好久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
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一道模糊的身影,男人扯开一个畏缩的笑容,嗓音难听的像是被黑烟熏坏了的老鸹:“不知道小人怎么得罪了您,咳、咳……”
男人说着,胸腔一阵剧烈的咳嗽,唇角漫出浓稠的血沫子:“小人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北方的地界。”
“你还记得曾家吗?”顾遗脸上的神情无悲无喜,就连一丝人气儿也无。仿佛像是套了一个精致无暇的皮囊,而皮囊下的灵魂,是从九幽炼狱里爬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生只有情难死![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