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峰上，一间幽静小院内，入朝三年来第一次离京的钦天监监正黄奇端坐在紫檀木椅之上，细品着云浮山特有的雾陵香茶。
黄奇今日穿着的并非是他那身正三品官袍朝服，也非寻常便服，而是一身黑白相间的鹤氅。陪同黄奇品茶的黄蟠院掌院裴矩子，看着眼前这位名动天下的钦天监监正，想着琅琊黄氏的家族源渊和今日黄奇的穿着的服饰，大致还是猜到了一些什么。
黄奇乃琅琊黄氏的嫡系，琅琊黄氏传闻为道家真君后裔，而龙雀宫又自称尊奉道家道统，二者之间似乎还有些渊源。今日黄奇特地穿了一身道家鹤氅前来，更像是在展露亲近之意。
玉竹峰外，雾气缭绕，仙气袅袅。
“云浮山的雾陵香茶实乃绝品，往年也就年节之时，才能从圣人那里讨要一些赏赐，饱一饱口福。”
黄奇细细品了一口翠绿的茶汤，然后放下茶盏，笑着和裴矩子寒暄客套。
“黄某今日冒昧来访，还劳烦裴真人相陪，实乃罪过。”
黄奇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一身的道家服饰在他身上却穿出了几分儒生的味道。
裴矩子同黄奇轻松谈笑，暗中却是如临大敌。黄奇虽名为“奇”，但面相却是极为的中正平和，平静如无波之湖，哪怕裴矩子长于相面之术，也丝毫看不出黄奇的深浅。
想想也是，圣人登临大宝之后，钦天监三年之内连换五位监正，问罪三人，一时之间风声鹤唳，直至黄奇进京才平息。
二人谈笑了许久，当黄奇饮下了第二盏雾陵香茶之后，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圣人曾私下同我言过，龙雀宫乃王朝之柱石，当与国同休。如今纵使外面有些许流言蜚语，必是当不得真的。去年东阳君已不过而立之年入龙门境，龙雀宫后继有人，圣人甚是高兴，此番特地命我上门道贺。”
黄奇绝口不提月初卦象之事，而是找了个略显蹩脚的理由。东阳君入四品龙门境，被任命为天下行走已经是去年年末的事情了，如今时隔半年，身为圣人心腹的黄奇黄监正以这种理由离京上门，确实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裴矩子依旧是感谢着圣人恩典，神色淡然，也不会去刻意戳破这双方心知肚明的事情。
当今圣人虽然依照先皇旧例，拜了龙雀宫当代宫主，?鸾院掌院张守真为国师。但几年时间里圣人以“三人行必有我师”为名，连拜了四位国师，当中的心思明眼人自然都看得出来。
当今圣人不比先帝，对于龙雀宫的感情也颇为微妙，裴矩子知道黄奇此番前来，他和自己说些什么并非关键，以黄奇的本事，只要他进了这龙雀宫，自然能够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
黄奇来访的内情，裴矩子自然会向张守真询问，他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守好这云浮山龙雀宫的山门，将这尊大佛礼送回京。
黄奇再次端起茶盏，此时院外劲风忽作，吹得院内几丛剑竹簌簌作响。黄奇端着茶盏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几滴微凉的茶水溅到了他宽大的黑白鹤氅之上。
……
……
阴云如墨，大雨滂沱。
陆尘站在一处低矮的土坡上，望着前方大浪翻涌的河面，一时有些茫然。
自己之前还在授业阁的静室之中，不过转眼的功夫，自己便已经身处某条大河之畔。
陆尘看着自己身上依旧穿着龙雀宫杂役弟子的衣服，此时已然被雨水所浸透，豆大的雨点落在自己的身上，阵阵寒气深入骨髓，雨水在脸上流淌，模糊了他的视线。
穿越？还是幻境？
“杀了我……”
一声亘古悠远的声音在陆尘的脑海中响起，仿佛在虚空中炸裂，充斥着陆尘的五感。
陆尘环顾四周，远处迷雾浓重，视线所及之处却是无任何生灵的存在，只有狂风呼啸，大雨瓢泼。
“杀了我……”
这道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遥遥传来，飘渺而无所寻觅。又好似在幽谷深渊之中悠悠回荡，深邃且直指人心。
“杀了我……”
三声过后，悄无声息，万籁俱寂。
陆尘抬头，阴云之后，苍穹之上，一道虚影在天空中俯瞰着他。
第四章 幻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