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我是真的觉得超级超级漂亮!好像中世纪贵妇人啊!”曹芷莹笑眯眯地说:“也就你这个年龄才能穿,我肯定是穿不出门的。”
李白茶听她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曹芷莹在年轻一代的贵族小姐圈子里有足够的号召力,她一过来,各家的小姐们也全都乌泱泱地围坐过来。
除了笑话李白茶,她们也很关心徐婉,李白茶是穿得太夸张,她则是过于素淡,和花团锦簇的环境格格不入。
徐婉眼观鼻鼻观心,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多的一句话也不肯讲,别人觉得无趣,也就渐渐不再理她。
整个宴会中最重要的一个仪式,就是其他两家家主送上贺礼。
曹德胜的礼物是由家主亲自送上的珊瑚树,约莫有两人高,红玛瑙般辉煌剔透。
“曹叔叔这也太大方了,”有人马上大惊小怪:“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天然珊瑚!”
“这是夜辰挑的啦。”曹芷莹脸上有光的同时,倒时刻不忘给夫婿长脸:“他在香港拍卖行一眼就看上了,花了好大心思才拿下的。”
她又问李白茶:“白茶妹妹,你家准备了什么礼物?”
“不知道,字画吧。”李白茶灰头土脸地说。
“哎,其实字画也……”
她还没说完,徐婉远远看到那幅字画,突然站了起来。
“是唐寅的《野亭霭瑞图》?”她眼神骤然明亮。
“好像确实是个姓唐的画家画的?”
徐婉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连声道:“谢谢,真是太破费了!”
李兰德并未强调这幅画的价值,徐莫野也不太懂画,但看到徐婉的反应心中便有数了,便也竭力称赞了一番。
他嘴上夸奖着这幅并不认识的名画,仿佛它的出现填补了自己灵魂的缺陷。他分出了两个自己,一部分在绞尽脑汁地想新鲜说辞来满足送礼人的虚荣心,同时告诫自己和这种老狐狸讲话也要加倍谨慎,千万不能一时被吹捧冲昏了头脑,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
另外一半的自己却飘出了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切,人们言不由衷地吹捧、谈笑、打压,算计,勾心斗角,这将是他以后很多年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过的吗?他没有资格去想这个问题,在这个庞大的体制里,他个人的意志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部分。
他看着中年的李兰德,老年的曹德胜,暮年的徐思,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不,他要竭尽全力才能顺利成为他们。
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属于老一辈商人的峥嵘岁月已经不复存在,危险却如影随形。他注定无法享受锐意进取的容光,却需要拼命向前奔跑,才能维持住眼下的家族地位。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守成不易啊……
徐婉在这个普遍不学无术的狭小圈子里有才女的名声,她的反应是无形的赞扬,李白茶总算挽回了些颜面。
曹芷莹百无聊赖地拨弄头上的芍药花,直到视线被一道身影牢牢牵住。
那是一个苍白的高挑少女,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眼眸如漆黑的夜色。她好像过于虚弱,以至于连走路都走不太稳了,但脸上的神情却有种奇异的亢奋。
就这样一个女孩,素淡白裙,没穿鞋,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倾城的绝艳却把满堂的佳丽都压得黯然无光。
曹芷莹指甲一错,掐断了芍药花茎。
李白茶自惭形秽地搂着抱枕,试图遮一遮夸张的裙摆。
徐婉看着她,轻轻“咦”了一声。
徐子语看清她的容貌,默默摇头道:“难怪,难怪。”
而徐莫野的视线从她走进来那一刻,就再没有离开她。
她走到他面前,便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递出手中的木盒子时,浑身都在颤抖。
“这是……孟家的礼物,”她挤出一个苍白惨淡的笑容:“祝家主……扶摇直上,万事如意。”
“小珂?”徐莫野低低唤道:“你怎么了?”
“快接啊,礼物。”孟珂凝视着他:“我为你准备的。”
徐莫野接礼物时碰了一下她的手,发现冷得像死人。
“不打开看看吗?”孟珂笑着,眸中神光却亮如鬼魅。
徐莫野已经看清了她裙子上沁出来的大片鲜红的血迹,凄艳如凋零的花。
“小珂,你到底怎么了?”
孟珂已经体力不支,向前倒进他的怀里。
“我终于把它切下来了……你不喜欢,我就把它切下来。”
她附在他耳边,气若游丝:“……阿野,我想做你的女人啊……”
徐莫野看清盒子边缘的血痕,终于意识到了那里面装得是什么。瞬间只觉得毛骨悚然,满心绝望哀痛,简直像是痛在自己身上。一时没拿稳,盒子脱手飞出,一团马赛克掉了出来。
在所有人看清楚之前,宋珊飞身扑过去盖上了盒子,朝呆若木鸡的徐莫野大叫:“别管那么多了,赶紧送她去医院!保命要紧!”
徐莫野抱起她就往外冲,她低哑的笑声却在厅堂间久久徘徊。
那时候“疯批美人”这个词语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所以徐子语脑海里只有“神经病”这三个字。
过于美丽的神经病,更应该被关起来。
第 299 章 子不语(13)[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