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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3 章 第193章 长驱登塞垣[2/2页]

笑乱浮沉 栾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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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昼夜温差大,未能妥善处理的尸身,很快导致瘟疫横行。
      因此故,当玄甲压进时,贼寇已弃梁平转攻洮城。
      留下一城积尸膏流满地,儿郎们涕泪四溅,眼泪不及擦干便挥锋向洮城,这是许多人的首战亦是终章,羸弱的玄甲军在贼寇铁蹄下犹如纸糊,败不旋踵,溃不成军。
      任凭将领如何骁勇善战,亦不可能单刀赴会,蓟无雍再有雄才大略,也无法令满营阿斗一日间变勇夫,节节败退的日子煎熬,好在,他们早有心理准备。
      很多个夜,蓟无雍浴血而归,站在李绥绥面前相顾无言良久,终究懒得说什么,怕他有压力,她也从不多问,只积极配合晏宁治疗,而后给他看痊愈的伤口,但他毫不犹豫拒绝她亲赴前线的请求。
      她未纠缠,次日却不见踪影,蓟无雍无暇管她,直至她半月未归,甫察觉不对——她盗走帅印,领着晏宁失踪了。
      论无法无天,李绥绥首屈一指,无人能敌。他心头火起,正要命人去寻,她却自己滚了回来,帅印还至他手心,很识时务立刻解释:“既是恶战硬战,那就做长期打算,所以我借你大印一用,往沣安郡借兵……”
      她声调突转愉悦,“我借的,归我。”
      大言不惭!听得蓟无雍脑仁疼,遂将大印扔案上,拧了条凉帕盖脸降火。
      见他躺在椅中不搭话,她邪门得很,还敢来揭掉巾帕,蓟无雍委实没忍住,拽住她衣领子想斥责,偏生她眸中具是一派坦荡,盯她半晌,终是皮笑肉不笑说了句:“这里不是京都,由得你任性胡闹,蓟某伺候不了,你回去找秦恪玩吧。”
      李绥绥眉头微蹙,但很快瞬目展颜,弯腰柱在他胸口稳住身形,心平气和道明意图:“我只是想到破西夏铁骑的法子,连弩,我已与郡守交涉,集合全城工匠改制更多送来。”
      “军中已有神臂弩营。”
      “不一样,神臂弩过于笨重。”她拍开蓟无雍的手,指着案上的弓\/弩道,“我府上有位奇才,不止武艺高强,还善于研思、改良武械,看图纸时他与我仔细讲解过,的确优于普通连弩,我便抄借他智慧一用,此弩长不过二尺一寸,轻便,一弩十二矢,施机设枢,我反复测试过,十个弹指便能装填整匣,重要的是,射程可达三百五十步,百步内可穿甲……”
      饶是她说得头头是道,并未引起蓟无雍兴趣。
      李绥绥即又道:“斗而铸兵虽迟,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不也没放弃么,连日打迂回侧击战,以最小的伤亡代价,换取喘息时间,让那些弱不禁风的儿郎们在实战中得以强化训练。厉兵粟马,韬晦待时,我愿与你,共待绝地反击的时刻,并肩挽狂澜。”
      她以轻松的语调陈义,仿佛只是在谈笑棋局摧杀,她满面尘灰凝汗,却自信得无懈可击。
      蓟无雍面无表情注视着她此刻的模样,眸底有细微不明情绪在波动,刹那即逝,终是什么也没说。
      她却牢牢盯着他眼睛,自说自话许诺:“一个月,我给你一营铁骑克星,让西贼统统变刺猬,可好?”
      蓟无雍阖上眼皮嗯了一声:“那真是令人期待。”
      见他仍没当回事,李绥绥沉默几秒,弓\/弩负背,又去拉一脸困乏的男人:“起来,我给你演示。”
      他稳如泰山,任她拖拽不起。
      僵持片刻,李绥绥眨眼微笑,吊儿郎当挑衅道:“怎的,怕亮瞎狗眼不敢看?”
      话音未落,蓟无雍几乎“蹭”地跳起来,李绥绥防范在先,早退开两步远,瞧着那狭长的狗眼眯成危险弧度,她忍笑捉着他小臂往外拉:“宰相肚里能撑船,恕罪则个,莫要因一句玩笑动手,咱们去山上走走,换个心情。”
      短短一月,脚下白骨成堆。
      蓟无雍不是慷慨就义之徒,但也看不懂,生在太平的姑娘,如何在这苦寒之地把持着好心态,既如此坚韧有骨气,为何偏生不敢面对那一人。
      她一直讳谈秦恪,但京都来的各类文牒小报每回不落,知道的不比他少。
      秦仕廉虽被私生子毒杀,死后仍被冠以叛国罪,虽然在此之前,秦恪与其父子关系被小皇帝强行断绝,但其他人没能幸免,秦楷在吴中遭蓟无雍暗算折了手脚,接着便锒铛入狱,树倒猢狲散,莫说远嫁女受拖累,连门客亦尽数被送往大理寺。
      却在这当头,秦恪被小皇帝委以重任远征,旨意下发,即引百官启奏弹劾,说什么“鸡栖凤巢,德不称位”,“叛臣之子,岂能手握兵权”,“恐此子包藏祸心,壮大羽翼以图之”。
      小皇帝肩扛苦海,依旧信守承诺,以秦恪至亲留京为由,劝慰诸君不必杞人忧天。
      明里暗里戳脊梁骨秦恪可无视,唯提出,剑指西夏,驸马之心人人皆知,怕他义气用事,未如所愿。是以,那男人积压的满腔恶气与耻辱可想而知。
      默思少倾,蓟无雍盯着李绥绥后脑勺,开口道:“秦恪随莱国公出征北疆,形势亦不容乐观,恒州距离此处虽千里之遥,跑死两匹马,亦不过是三五日可达……”
      她照旧不搭茬,大步迈上黑黢黢的坡顶,一面挂风灯,一面道:“虽然目前形势不乐观,但我回来时,见那些插科打诨的兵卒已有几分正形,想来,对你这主心骨,他们还是服气,兵为将胆,将为兵魂,朝夕相处总能生默契,大不了就打个三年五载,何惧。”
      话虽实在,但总是问东说西令人不豫。蓟无雍“哦”了一声,垂眸看她填装箭矢,动作利索流畅,极是认真,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可听过另一句话,兵在精而不在多。”
      “嗯?”
      他淡声道:“沿途,蓟某捻拢收编各路厢军,来得都自愿签下投名状,所以玄甲军是否服气,蓟某并不在意,就更无需你操空心。”
      “收编人马是好事,那你为何独让玄甲冲锋……”李绥绥动作一顿,反应过来,猛地抬眸喝问,“你故意让他们去送死?”
      “没有滔天战意如何绝地反击?一见西夏铁骑,他们望风而靡,岂止是弱,简直是窝囊!蓟某非圣人,没耐心晓之以理,只好以血的教训告知他们兵不由将的后果,他们悟性差,终归要多吃些苦头。”
      李绥绥依稀觉出他的另一层动机——拿歪瓜裂枣充炮灰,引西夏人志满膨胀,盛必骄,兵骄者灭。
      “可他们是人,是你的兵……”
      “战场之上,不听指令自行其是,自己送人头事小,十之八九还要拉同伴垫背!如此不负责任,如何共托生死。”他四平八稳如是说,而后冷冷一笑,“活下来的,才配为我的兵。”
      李绥绥慢慢站起身,盯着这个毫不掩饰狂妄与冷血的男人,越看越心惊,却无从反驳。
      “但公主拳拳赤子心,令人感动。”蓟无雍伸手虚摸了一下她发顶锥髻,状似认可,然言不顾行,他又说,“可惜,感动不了他们,也感动不了敌人。意志所达即可,姑娘家就别想当然要上战场了。”
      李绥绥紧握弓\/弩静听不语,面上波澜已敛,乘着零星微光的眼梢却极冷。
      蓟无雍低笑一声,语意愈发温和:“所以,我们还是说秦恪吧。”
      如何克制,也难忍他一而再相激,李绥绥磨着牙根,突地抬弩指他,下一刻,箭镞擦过他耳尖“唰”地钉向远去,终归不解邪火,临走又骂了句:“吃砒\/霜长大的东西!”
      夜风晃晃荡荡,晃得那即将没入黑暗的背影越发孤单,似卷挟于杀斗天地间的一丝生魂。
      教人何忍摧折。
      蓟无雍收回目光,摘下风灯,寻到那棵被箭矢贯透的树干,伸手握住外露的半截羽尾,竟慢慢将之完整抽出,把玩着这支漂亮黝黑的钢箭,他忽然失笑,喃喃叹出一口气:“到底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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