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摸到,秦恪将趴在桌上只余出气的男人狠踢向他们,转身就走,徒留厅内呼天抢地的一片哀求声。
他生怒而去,又着人去人多聚集地转了几圈,甫知这风言如蜚早已悄悄散开。
听得回复,秦恪整个人都罩在一片阴霾中,直到入府门才渐渐冷静,又唤来翠则交代道:“公主捅伤九皇子之事,连他本人都不曾拿出来讲,显然是官家勒令禁止外传,时隔多年,能知内情还有心造谣者不多……”
说到这里,他语气更加冷硬:“你配合松隐查,任他是谁,既要挑事,那便好好陪他玩!”
“是。”
——
秦恪心中晦涩,犹未解气,到底更担心恶言传入李绥绥耳中。
他竭力一副风淡云轻,却没意识到,短短片刻间,已叮嘱了她三次:“最近总是下雨,你身子重就别总往外跑,摔着冷着都不好,好生在家养着,知道么?”
李绥绥端着只七彩琉璃盏,倚着美人靠,慢条斯理戳着黄桃蜜饯吃,跟着也应下三回,最后掀着眼皮,看着表情僵硬的男人,心中喟叹一声,慢吞吞道:“人生在世,无非被人骂,或再骂骂人,连圣贤孔孟亦不可避免,稀松平常之事,不足为怪,我没那么禁不起是非。”
殊不知李绥绥心中惦记齐衍之事,三天两头往丹阙楼转悠,人虽没寻见,却先于秦恪听到这些诛心之言。
就她那狗脾气没去挖人祖坟还来宽慰他?
秦恪微怔,眼里情绪有些乱,他侧头嗯了一声,慢慢点着头,不再把事情挑明说。
李绥绥静静注视着他侧脸,默默道:“他没能动我,可我看他不爽,后来确实捅了他,倘若你有什么想问,问吧。”
试问,哪个男人能忍受枕边人顶着乱.伦污名?
她还不知绿芜早将这事告诉过他,她虽不想提,但他若问也不会刻意隐瞒,把话说清楚,好过他胡思乱想,最后发脾气又剥夺她出门的资格。
秦恪朝她伸来手,把玩着髻侧偏簪上的白玉铃坠,眼眸一瞬不眨,似在认真考虑如何问。
廊外细雨横斜,丈高的垂丝海棠被疏落一地蕊,伤情又绝美。
李绥绥等待着,唇角的从容在缓慢的分秒中又淡去几分。
“你都说没有,我还问什么?”他轻叹去苦涩,如是说,指尖划过她耳际,抬起她下巴,俯身吻了吻那散着桃香,甜腻却沁凉的唇。
“嗯?”他竟不刨根问底?李绥绥略感意外,旋即眉毛挑高,“现在倒是信我了?”
“我像是听风便是雨的人么?”秦恪齿列忽地狠一咬合,硌得李绥绥惊呼出声,他不是不信,只是恼怒仍在心头叫嚣,亲吻略显急切野蛮,稍纵却柔情缱绻,嘴里仍是恨恨道:“李绥绥,也就是我了!”
那倒是,他只是看着闪电便打雷,岂止一次劈得两败俱伤。
“好吧,还是秦三公子大度明理。”李绥绥心里腹诽着,也不拆台,只细细磨着齿列弯唇轻笑,“不过,有人念兹在兹牢记往昔,是好事,我真怕有朝一日翻起旧账,有些人装傻充愣,称时隔多年不记得……”
这话中的深意不能细品,秦恪将将缓和的神色又略显不自然。
李绥绥不说透也不纠缠,随即又咬下一口桃肉,连同这个话题一并吞入腹中,转而又问:“你答应查齐衍家人下落,这么久了,还没消息?”
稍稍回神,秦恪犹豫了下才道:“舅舅已对我心存芥蒂,现在事事防着我,没探到口风,不过……从湖州传回一道消息。”
顿了下,他在她身旁落坐,轻声道:“不是好消息。”
“你说。”李绥绥搁下琉璃盏,正襟危坐。
秦恪迟疑两秒,语气平静只如陈述:“在齐衍来京之前,他的妻子已亡故,问访街邻俱不知死因,亦不知那孩儿所踪,但指出其妻埋葬之地,确有碑文佐证。”
“已亡故?”李绥绥愕然,阖眸皱眉又猛然睁开,黑瞳冷冽仍带着一丝希冀,“那孩子无音讯,很可能是被江咏城藏匿,他要拿捏齐衍,必然不会撕票,所以……一定还活着。”
察觉音尾的颤栗,秦恪点头给予肯定:“嗯,舅舅地盘多,我会着人细细再探,你切莫轻举妄动。”
李绥绥闻言,心里的不安却愈渐滋生,她深知秦恪对江咏城知根达底,加之他在京都的人脉势力,他说无果,那意味着什么?拿捏一个小小伶人,江咏城会谨慎至此么?还是说,那孩子原本不在京都,或已遇害?
她垂眸暗忖,深深吸着气,委实不愿去想齐衍是顶着如何的负罪感,一次次放过她。嘴上勉强应下秦恪,可到底寝食难安,甚至有一回,她梦见那不染纤尘的男人怀抱绯红襁褓,躺进他妻子的墓穴中,婴孩的笑声清脆,透着无邪,穿透潮湿的泥土,穿透黑暗,又仿若万簇寒箭,扎进李绥绥胸腔……
她是当真沉不住气坐等不知能否探回的消息,交代山箬留意齐衍动向,择日便又前往丹阙楼,打算找齐衍开诚布公说清楚,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山箬上主菜的方案,果真行之有效,肚子被两度霍霍的苍梧,心中只叹:小姑娘命贼拉好,天生就适合吃白食,去什么厨房,那是她能去的?
看着山箬推着苍梧远离,李绥绥唇畔笑意冷凝,轻拂衣袖便独自朝楼上走,歌扇迎面赶来,不待她发问,便低声道:“人回来了,不过他现在和江咏城在一起。”
“江咏城也在?”李绥绥长眉微拢,“他不该在景泽道监工么?”
“是,他确实很久没来过,公子衍是昨儿夜里回来的,我问询过马夫,说他这几次出城都是前往景泽道,而江咏城也是今日午时才至。”
齐衍去景泽道,那很有可能是去见江咏城,何故又一前一后回丹阙楼?
李绥绥不得其解,又问:“人在哪里?”
“四楼璇霄厅,有人把守,殿下不如另择时机?”
“璇霄厅?”李绥绥眸子霍然一亮,璇霄厅即那处暗藏玄机的豪华会客厅,正是上回秦仕明与刘明远吃酒被钓鱼执法的那间。
“先去看看。”
第 157 章 第157章 骤雨伤春(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