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五百年前,似曾相识。
端坐在漆黑的王座上,拥抱着自己的丈夫。
头戴冠冕的魔女微笑着,轻轻地,吻了吻黑发青年的嘴唇。
“不仅仅你的心,亲爱的。
“你的剑,我也保存得很好。”
随手丢掉了,苏树的手上,那柄无用而讨嫌的圣枪。
炽白的圣枪,重新化作了金色的鸟笼,在地上犹如废纸团般翻滚着,晃荡得里面的亚德头昏眼花。
携带着苏树空闲下来的右手。
摩根轻轻地、将他的掌心,按在了自己柔软的、白皙滑腻如脂玉般的小腹上。
那一枚螺旋的纹路,散发着微微的幽光。
指尖传来了,微幅的灼烧感。
这熟悉的温度......
在记忆之中,似曾相识。
就像他曾经,为她埋入螺旋剑的彼时——
苏树的手,继而没入了魔女的小腹。
旋即,缓缓抽了出来。
那一柄破碎的、浑身布满了裂纹的永夜余火之剑。
在黑发青年的掌心,一寸寸凝聚成型。
被主人,远隔一千五百年的时光后,再一次地持握在了手中。
螺旋的剑身,令人目眩地旋转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雀跃的嘶鸣。
“我努力地......在修补它。
“修补你焚烧剩下的,这残败飘摇的余火。”
彼此的掌心,十指相扣。
共同持握住了,那一柄名为永夜余火的螺旋之剑。
不必言语,而心有灵犀。
这是魔女与白龙,无言的默契。
螺旋的剑身,陡然地延展开来,化为了一柄漆黑晦暗的、幽邃无光的长枪。
枪尖的阴影。
犹如火焰那般,飘摇不定。
永夜螺旋的枪尖,在两人双手的共持中缓缓抬起,对准了天穹之上,那一枚狰狞巨大的畸诡眼球。
“所以......
“我要将你。
“连根拔除。”
她的话声,轻渺而坚定。
一如既往地,那样宣誓着自己的感情。
在彼此的对视中。
苏树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
“所以,将你的意志借给我吧,我的魔女。”
“灾厄的白龙。”他说。
“不详的魔女。”她说。
“你是我的光,那我便是你的影子。”
“我们的意志交织在一起......便是连命运都要感到颤栗的东西。”
在那风与血的喧嚣之中。
在那生与死的羁绊之下。
他们拥吻在了一起,白龙与魔女的意志彼此汇聚。
倾颓永夜,自此而终。
震怒之火,自此而始。
“那么......
“「寂灭吧,」”
她微笑了起来。
而他,接上了她的话音。
“「赐予你,名为死亡的永夜。」”
阴影在欢吟。
列车在震颤。
一切嗡鸣,一切话音。
都被刹那抚平于永夜的寂静。
被两代持有者,彼此交织的意念所共同推动。
这焚烧灵魂的螺旋之枪,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强大五十倍、狂暴五十倍!
轰——
这片大地。
仿佛为之都黯淡了一瞬。
一道幽邃如永夜般、摄人心魄的螺旋辉光,爆涌冲天而起,将腑海林之子,那天穹之上狰狞畸诡的本体,径直贯穿透体。
下一瞬间。
不列颠尼亚,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空。
无穷无尽、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幽暗光芒,自那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空洞中,陡然爆发开来!
像是一轮冉冉升起的,黑色太阳——
*
触手在嘶鸣。
树枝在枯萎。
几乎颠覆的、残破不堪的拍卖大厅,各种墙壁边缘的豁口,荡漾着虚数魔术乱象的涟漪。
随着腑海林之子的枯萎。
人们的嘈杂与慌乱,终于平息了下来。
帮忙阻拦着腑海林之子的入侵,满面狼狈的二世望着那些触手的枯萎,长吁出了一口气,旋即望向了大厅的正中。
在所有人略显怔神的目光中。
从那寸寸消弭的漆黑王座之上。
黑发的青年,与幽暗的魔女。
就那样牵着手,缓缓拾阶而下。
尘埃落定。
伴随着一阵空间涟漪。
一名白发女人的幽影,终于在残破的拍卖台之上,缓缓浮现了出来。
正是魔眼收集列车的代理经理。
也是叛出死徒的死徒,由死徒第十五祖「萝洁安」所遗留下来的幻影。
身负着守护列车的职责,以及具备着精湛的魔眼摘取手术。
然而。
相比于之前摘取魔眼时、那几乎凝实的身影。
她此时此刻的幻影,则显得万分虚妄、明灭不定,浑身犹如这趟列车那般,充满了各种破损不堪的孔洞。
身为列车的代理经理,她本来早就想要出来,帮忙稳定局势。
然而,这般神代魔术师与吸血种间的狂暴交战,将整座列车都搅得破损不堪,努力维持好虚数魔术的空间,就几乎已经竭尽了她的全力。
“抱歉......诸位贵宾。”
带着满怀歉意的表情。
白发女人向着在场狼狈不堪的宾客们,深深地躬着躬,半透明的虚影,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那般。
“这次是我们魔眼收集列车招待不周,此乃吾等之耻......”
“萝洁安。”
苍崎橙子,带着万分复杂的表情走上了前来。
她们是相识老朋友了。
看着对方这幅那明灭不定的状况,苍崎橙子知道,这具幻影已经快要灯枯油尽了。
如果不努力维持好车厢的虚数魔术。
那些魔术造诣不够高的魔术师们,都有可能被抛入虚数空间,从而被扭断肢体。
“「幻影
魔女微微有些沉吟。
所谓幻影。
本质不过是灵体罢了。
摩根的手掌上,凝聚出了一柄仿造的螺旋之枪,枪尖旋转啸叫了起来。
霎时。
在所有人讶然的目光中。
为之填充进的些许魂魄,让白发女人那虚幻的身形,陡然间变得凝实了许多。
在场的众人,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摩根。
这般神乎其技的魔术。
这便是神代遗留下来的......魔术师么?
他们中的有些听见了哈特雷斯的话声。
这样的人物。
居然是那位「黑魔术师」的妻子。
看上去,两人似是离别了许久,而堪堪重逢。
看着这一幕。
所有人的内心,都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时钟塔......要彻底变天了。
“谢......谢谢您!
“这位......不知名的美丽小姐!”
摩根瞥了苏树一眼。
黑发青年微笑着,用食指抵住了嘴唇。
于是,魔女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在意。
除了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会稍稍打开她的语音外。
她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
事实上,她也一直都不是喜欢交际的人物。
白发女人的虚影,将万魔眼球库的魔眼摘下,填充进了列车的能源仓。
很快......整节车厢的破损,在一枚枚魔眼的湮灭下,缓缓地被修补了起来。
这烧的都是钱,但可管不了这么多了。
虚数魔术被完好修补。
人均负伤的宾客们,也都如释重负地长吁出了一口气,瘫坐在了拍卖厅的椅子上。
魔女抬起了手,微微虚握。
远处原野上的通体石塔骤地坍塌,一道漩涡在拍卖厅内浮现。
哈特雷斯和赫费斯提翁,那狼狈不堪的身影被从漩涡中抛掷了出来。
“不要杀我。”
被丢出来的红发男人,脸色苍白而枯槁。
却立刻微笑着,颤颤巍巍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其掌心,骤地亮起了一道咒文。
苏树微微眯起了眸子。
“他没有魔力了,”摩根轻声说,“是隔音结界。”
魔女话音落尽。
哈特雷斯果然只是发动了一个隔音结界,笼罩住了自己和苏树两人。
“俘虏的待遇我明白,你要参加圣杯战争对吧,树君?
“我有重大的,有关于「马里斯比利」的秘密要告诉你们。说完再杀,也不迟么......”
他吃力地说完。
结界顿时涣散了开来。
......「马里斯比利」?
听闻到这个名字。
苏树不由得皱了皱眉。
的确。
在时钟塔,没有人比他更懂圣杯战争。
然而......在苏树的印象里,五战,根本不存在马里斯比利这个人才对。
“要杀掉,还是?”
魔女瞥了黑发青年一眼。
反正......都听老公的。
苏树径直走上前,掌心的阴影汇聚成幽暗的剑光,挑断了哈特雷斯的手筋和脚筋。
“老婆,下封印。”
摩根一捏手心。
恍惚间,似有水声荡漾。
漆黑的锁链顿时自虚空蔓延而出,牢牢束锢住了面前的主从二人。
甚至不需要吟唱的,「超高速施法」。
这般见闻,更加笃定了哈特雷斯的想法。
红发男人抬起了头,朝着摩根微笑道。
“「女性」。
“「影属性的魔力」。
“「能沟通星之内海的大魔术」。
“美狄亚?赫卡忒?不夜城之主?
“你......究竟是,哪位神代的大魔术师?”
没有回答。
苏树将手探入了哈特雷斯的衣襟,摸索着,抽出了哪一张二世的圣遗布。
检查了一番,手中的红色披风碎片,他缓缓长吁出了一口气。
“以后你都会知道的,Dr.哈特雷斯。
“让你开口的时候再开口,废话别这么多。”
这个男人,的确很听话。
苏树话音落尽。
红发的男人,便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拜托列车,回伦敦前先帮忙监看一下,他们不可能挣脱。”
代理经理不住着点头。
眼前的黑发青年,正是拯救了整座列车的贵客。
别说是帮忙看护俘虏了。
他就算开口,要取走这万魔眼球库的一半,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喧嚣的混乱终于平息。
时钟塔的其余众人们,也都凑了上来。
除了苍崎橙子这位冠位人偶师以外。
其余人等,根本参与不进苏树和哈特雷斯的战斗,帮忙在外围抵挡腑海林之子才是他们的职责。
望着苏树身侧的那位魔女。
一行人的脸上,浮现出了神色各异的复杂表情。
除了二世、苍崎橙子和格蕾离得比较进,全都听见了苏树和摩根之间的对话以外。
其余的梅尔文、莱妮丝和奥尔加玛丽,虽然有些摸不着路数,但,魔女和苏树之间那亲昵的关系,他们自然看得出来。
而且......
苏树身边新浮现出的这位美人,尽管难以窥见她的面容。
但其无法遮掩的气质和脱俗的手段,却是被众人窥在眼里。
如此强大。
如此神秘。
而且......
那丰腴而傲人的身体弧线。
竟是......如此凶险,如此无法战胜。
莱妮丝和奥尔加玛丽,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有如败犬般的表情。
输了。
已经输麻了。
这种事,早已经听他本人说过了不是么?现在看来的确是无比应验。
树君他......喜欢大的!
“呜......”
一银一金两只败犬,面对这般雄伟壮丽,也只能发出败犬般倾颓无力的呜咽声。
凝望着眼前,气质如夜色幽邃的魔女。
格蕾的神情,恍惚而凝滞。
并非错愕,并非自卑。
而是......失落。
她的脑海里还回荡着,苏树对魔女那一声无比亲昵的呼唤。
那样两个字......
也曾经对自己叫过。
所以。
师兄已经......结婚了么?
他醒来之时,所思念之人——
便是眼前,这位高挑丰腴的美人么?
尽管薄纱遮掩着她的面容。
但,透过那般不经意的、脖颈及锁骨的弧度。
便能稍稍窥见面纱之下,那究竟是何等惊心动魄的美。
格蕾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原来如此......
而是......
他早已经,心有所属。
苍崎橙子微微虚着眸子。
她没有被魔女的气场所震慑,堪称此时最清醒的人。
仔细想想,苍崎橙子只觉得。
蹊跷。
有鬼——
她之前,可是半年前在双貌塔就已经认识了苏树,彼此的交情也是在那时候建立起来的。
但她却从未听说过......对方有什么神代魔术师的妻子啊。
不如说,有这样的后台,在时钟塔谁还敢歧视?
那些贵族,不过只是传承的血脉。
而眼前的这位魔术师,却代表着神秘本身。
那样的「反召唤」的手法。
这究竟是,哪里杀出来的凶狠女人?
简直是,以无可阻挡之势,直接挫败了全场,一举摘得了桂冠。
越想。
越不对劲啊。
苍崎橙子可以接受自己是输家,但名为伤痛之赤的女人,不想输得不明不白。
所以。
她走上前。
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
“请问,您究竟是......”
“咳咳——”
伴随着暗示的咳嗽声。
二世侧过身,挡在了苍崎橙子的面前。
这样的场合,树怎么好解释......
身为师父的他,必须为自己弟子分忧。
“大家都劳累负伤了,先回去休息吧......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说清的因果。”
苍崎橙子,微微眯起了琥珀色眸子。
“韦伯,你?”
不论好感。
她作为友人,切实地担心着苏树。
神代的魔术师......
这究竟是何等危险的人物,被发布「封印指定」的她,再清楚不过。
这般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之前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见到过。
要下杀手,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这是比哈特雷斯更危险的家伙。
“相信我。”
二世面色肃穆,语气笃定。
“这位小姐,是树的重要之人,她绝不会害我的弟子。”
听闻此语。
魔女有些怔神偏过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夫君。
黑发青年的脸上,则浮现出了,一如既往地,那样让魔女感到熟悉的和煦微笑。
“我的老师,很可靠吧?”
“嗯。”
苍崎橙子回过了头,不爽地转身离去,抽起了烟。
人们收拾着不堪的残局。
血迹被洗清。
列车重新被发动。
哈特雷斯和赫费斯提翁作为主袭击者,因为苏树的要求,而被关押了起来。
魔眼收集列车没有察觉到泡影之魔眼的手脚,代理经理承担下了主责,宾客们的费用都被尽数全免。
再度行驶于轨道的、完好的列车上,安神的豪华宴会被举行了起来。
人们心有余悸地讨论着,那些今天所发生的、曲折惨烈的故事。
毋庸置疑的是。
那位「沉睡的黑魔术师」。
但,作为所有人议论纷纷的主角。
苏树,根本就顾不上这些了。
他很忙。
现在非常忙。
最尊贵豪华的贵宾车厢,时钟塔的一行人被安排于此。
然而......
在韦伯的苦笑、和梅尔文有些尴尬的微笑中——
弟子,格蕾。
义妹,莱妮丝。
同为君主的大小姐,奥尔加玛丽。
勉强算得上老朋友的家伙,苍崎橙子。
四个女人,全都鬼祟地缩到了那间私人卧室的门口,努力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想要听见里面究竟有什么动静。
列车不住震颤着。
不知道是车轮与轨道,彼此摩擦所导致的颠簸。
还是名为魔女的大车,用力倾碾在了黑发青年的轨道上,而剧烈起伏所发出的跌宕颠簸。
所有窗帘都被拉上。
所有声响都被隔绝。
熟悉的、昏黑的暮色中。
他一如既往地那般,自下而上地,凝望着她那幽蓝色的眸子。
自己在正被乘骑。
意识到这样的事。
作为阿尔文饱经鏖战的苏树,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了些许难得的羞赧。
那是,自然的......
因为。
自己的原装出厂,此时还是初次上阵。
......便要经历,这般惨烈的鏖战么?
魔女就那样,自上而下地俯瞰着他。
波光潋滟的湖泊,仿佛荡漾着层叠汹涌的涟漪。
那些银色的、犹如丝绸般柔顺的发丝,微微垂坠,在他的胸膛上披拂开来,有些令人心痒难耐。
情愫与热度互相交换,眸中的媚意挑抹不尽,阴影中律动的心跳。
仿佛既令人体会到了某种丧失的空虚感。
身躯和心灵,又在不断地被充盈、被填满——
在魔女的面前......
黑发的青年就像是被随意摆弄的水流,一路坠淌向了幽邃的丘壑之间。
她俯下了幽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似是挑衅。
带着热雾的旖旎气息,如轻柔的海浪般,一层层地扑击到了苏树的面庞之上。
檀口吐出的话语,直教人,为之骨酥。
“亲爱的......
“把一千五百年的空缺,都补满给我。”
——————————
“呱!那女人将师兄拖至房间,定然是要将他掠回去当......”
什么肾化危机。
祝大家,做一个好梦。
第七章 “把一千五百年的空缺,都灌注给我.” 1W1[2/2页]